咚咚咚——
鸣冤鼓擂响,拥堵在长街上的百姓,心头全都揪了起来。
他们感到十分心痛。
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状告他们的恩人。
国舅爷明明做了那么多好事,救济了那么多穷苦百姓,到头来竟要被人告上公堂。
这得让国舅爷多么寒心呐!
“二位,别敲了,有何冤情且到里面公堂上向寺卿大人陈述吧。”
大门里走出两位差爷,朝张小卒和拄拐老汉招手。
二人闻言当即放下鼓槌,张小卒上前提起被他扔在地上的那两个人,然后和拄拐老汉跟着差爷跨进大理寺的大门。
苏正和房程煜也都提着人跟在后面进去。
“青天大老爷啊,您可要明断呀,国舅爷是菩萨转世,天大的好人啊!”
“请青天大老爷明断!”
见张小卒进了寺衙大门,混在人群里的国舅府的人,胆量顿时又大了起来。
三两句就把百姓的情绪重新煽动起来,不一会儿满街的百姓就跪了一地,哭喊着让青天大老爷明断。
张小卒听见后心中冷笑,他今天非得让大理寺的青天大老爷断个明明白白不可。
门楼下的通堂里有一间偏厅,偏厅里摆着一张书案,书案后面坐着一位录事。
张小卒几人被带到书案前。
那录事目光落在几人身上,开口欲问,可是国舅府的六个人惨叫声震耳,让他没法开口。
且空气里渐渐弥漫起一股屎尿恶臭,是那六个人被神魂灼烧之痛折磨得大小便失禁了。
房程煜脸色惨白,他现在宁肯被国舅府大卸八块,也不愿和张小卒对着干。
张小卒挥手抹去了六人神魂上的鬼咒之力,冲苏正说道:“带他们去洗洗。”
“——”苏正郁闷地斜了张小卒一眼。
他感觉自己堂堂一国皇子,就要变成处理腌臜秽.物的粪官了。
“吾乃十五皇子苏正,命令你们去把这六个玩意清理干净。”
苏正摆出了他十五皇子的身份,掏出他的身份令牌,向身旁几位大理寺的衙役发号施令。
“是!”几个衙役看到苏正的身份令牌吓了一跳,连忙给苏正行礼并领命,提着国舅府六个昏死过去的人清理去了。
录事也慌忙从文案后面出来给苏正行礼。
苏正摆手说道:“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当本皇子不存在就行。”
“是。”录事点头应声,起身走回文案后面,坐下来后看向张小卒和拄拐老汉问道:“告状者何人?”
“张小卒。”张小卒答道。
“瘸腿老儿。”老汉答道。
录事目光落在老汉身上,皱眉道:“大理寺内不得戏言,本录事问你姓名,你要如实禀答。”
“名字早他娘的忘了,大家伙都喊我王瘸子,大人您要是觉得不好听,就给瘸子我取一个名。”王老汉提着嗓门说道。
“好,那就叫王瘸子。”录事倒也没有执着不放,提笔分别在两本空白册子上各写下张小卒和王瘸子两个名字。
他先把王瘸子的册子放一旁,看向张小卒问道:“张小卒,你要状告何人何事?”
“我要状告国舅爷曹德明,告他用歹毒诡计谋害百姓性命和逼良为娼。”张小卒答道。
录事闻言吓了一跳。
他一早晨就听说有人要来告国舅爷,但谁也不知来人要告国舅爷什么,所以此刻乍一听见张小卒说出来,吓得心里禁不住咯噔一声。
因为若是张小卒所告之罪证实了,国舅爷恐怕难逃死罪的制裁。
“怎么,不能告吗?”张小卒见录事的笔悬而不下,不禁冷声问道。
“能。”录事应了声,然后在册子上记录下来,并询问道:“可有诉状?”
“没有。”
“你可有功名在身?”
“没有,平民小卒一个。”张小卒答道。
录事闻言皱眉,因为他知道张小卒是御前中郎将,不过他没有直问,而是委婉地提醒道:“民告官属于以下犯上之大不敬之举,所以有理无理都要先挨五十杀威棍。”
言下之意是让张小卒以御前中郎将的身份告国舅爷,如此就可免去五十杀威棍的惩罚。
他是看在苏正的面子上好意提醒,可不曾想张小卒竟不识好人心,破口喝骂道:“这是什么狗屁规矩,五十棍子人都给打死了,还告他娘的蛋!”
砰!
录事猛地拍桌,喝道:“你生个什么气?民告官先挨棍,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亦会如此!
若不然,谁还会对官员有敬畏之心,岂不是疯子酒鬼、傻子愣子都敢跑到公堂上告官了?”
“哈哈,可笑,真他娘的可笑!”
“你笑什么?”
张小卒嗔目喝道:“自古以来都是民不与官斗,若非被逼得活不下去了,谁他娘的会去告官?
不信你去问问陛下,他当年是不是被逼得活不下去才起义造反的?”
“大胆!”
录事拍案而起,两只眼皮突突直跳,心口突然窒息得喘不上气。
他感觉自己就要被张小卒一句话活活吓死了。
别说他,就连苏正都被吓得眼皮直跳。
砰!
张小卒眉毛一竖,一巴掌把文案拍得四分五裂,骂道:“狗屁的大理寺,官官相护,鸟用没有,老子他娘的去皇宫里告。”
“好小子,瘸子与你同走一遭!”
王瘸子也不怕事大,要和张小卒一同进宫告状,因为他今天来告国舅爷曹德明,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你——你们——”录事被张小卒和王瘸子气得浑身发抖。
他感觉非常委屈。
因为他就是照流程记录一下,并且还好心地提醒了张小卒一句,结果竟被张小卒劈头盖脸臭骂一顿,差点没被活活吓死不说,还被扣了一顶官官相护的帽子。
他委屈得想哭。
“张郎将请留步!”
大理寺卿谭元基从院子里面的衙堂里走了出来,冷着脸说道:“大理寺办案从来都是铁面无私,只看律法不看身份,今日还未上堂问案就被张郎将扣一个官官相护的污名,未免也太冤了!”
张小卒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穿过门楼下的通堂走进院子里,和谭元基隔着院子相望,冷笑问道:“老百姓来告贪官污吏,还没开口就要被你五十杀威棍活活打死,这不是官官相护是什么??”
“尊卑有别,以下犯上,理应如此。再者,若真有冤屈,咬碎一口钢牙也能撑过五十杀威棍。”谭元基负手侃侃说道。
“敢问大人高姓大名?”张小卒问道。
“本大人谭元基。”
“呔,原来你就是谭元基,勾结大牙,勾结倭寇,出面帝国情报,意图谋反的狗贼谭元基!”张小卒猛然喝道。
“——”谭元基气得脸色铁青,他好想骂一句“放屁”,但是碍于身份忍住了。
张小卒冷笑道:“你要是觉得委屈冤枉,可以找我诉说你的清白,但是开口之前你得先挨我五十棍。我相信,你要是真的委屈冤枉,一定能咬碎一口钢牙扛住。”
谭元基眼角狠抽了一下,出言冷讽道:“张郎将武功盖世,威风八面,斩神灭魔,就本官这身松垮的老骨头,何须五十棍啊,只需一棍子就被张郎将敲散架了。”
“老东西,你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扛不住我五十棍,可是却认为百姓能扛得住你大理寺的五十杀威棍,你能给我讲讲这其中的道理吗??”张小卒气道。
谭元基脸色难看,因为这道理他讲不通。
如果非要说,那就只能说尊卑有别,不得以下犯上。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深吸一口气,然后朝张小卒作揖行礼,说道:“张郎将骂得在理,本官扛不住张郎将五十棍,凭什么就认定百姓能扛得住衙役五十棍呢??本官今晚就写折子,明日早朝便向陛下禀奏这条不合理的规矩。”
张小卒闻言不禁诧异,万没想到谭元基被他臭骂一通后,竟然能放下身份当面承认错误,这让他不由地高看谭元基一眼。
于是他缓下神色给谭元基回了一礼。
“听闻张郎将是来状告国舅爷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谭元基乘机把话题引到正题上。
但不得不说,经张小卒这么一闹,他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
原本他是端坐高堂,俯视堂下的高傲姿态,而现在就像眼前的画面,和张小卒同站在一个院子里,姿态由俯视变成了平视。
“是。”张小卒点头道。
“请张郎将移步大堂。”谭元基道。
“不如就在这院子里审吧。”张小卒说道。
“为何?”
“大堂空间太小,审不开。”
“也好,本官破例一回也无妨。”谭元基点点头,看向王瘸子问道:“老丈就是受害人吗?”
“王瘸子拜见大人,请恕瘸子腿脚不便,不能给大人叩头。”王瘸子恭敬说道。
“无妨。”谭元基摆手,道:“来人,给老丈拿张椅子来,并让里面的人都出来,今天我们在这院子里申案。”
“是。”
“回大人,小老儿是受害者不假,但并不是张郎将所告之案的受害者。”王瘸子说道。
“哦,老丈与张郎将不是一起的吗?”谭元基诧异问道。
“不是。”
“那请问老丈要告何人?所告何事??”
“小老儿告国舅府曹德明派人屠杀祁南山下向阳村整村八十九条人命——
不,还有一个在娘亲肚子里未出生的可怜婴儿,所以是整整九十条人命。
请青天大老爷为向阳村惨死的九十口人申冤雪恨!”
王瘸子说完,当啷一声扔掉手里的拐杖,朝谭元基跪了下去。
这一跪是为向阳村九十条冤魂而跪。
“你说什么?!”谭元基如听炸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小老儿要告国舅府曹德明派人血洗祁南山下向阳村九十口人命,请青天大老爷给冤魂申冤雪恨!”王瘸子跪在地上字字如雷地怒吼道。
张小卒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乌云盖顶的天空。
他最听不得屠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