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武重新骑上马,策马靠近那尸首,对陈伯清说道:“你来看一下有没有重要信息,我继续杀敌。”胯下战马打了个嚏,张孝武拍了拍马颈,看来战马也杀累了,这马的确不是什么好马,那李存元自然不肯将骁骑营最好的马借给他们,于是便挑了营中最差的三百匹马,但好在都是战马,如此残忍战场中并没有惊慌失措。
陈伯清下马查看,并未找到什么线索,倒是翻到了两根金条,随后抛给张孝武。
张孝武接过黄金递给王一瑾,道:“一斤,记下来,缴获……算了,不用记了,你统计好缴获金银,这些金银是咱们兄弟们的,不是第六团的,别让黄琦那小王八蛋和黄升那老王八蛋知道。”
王一瑾嘿嘿一笑,忙揣好了金条。
沙匪们最后的勇气也被张孝武杀退了,早就拼命逃跑,汉军将士只需拎着刀追赶,追上之后格杀勿论。没有人能够阻挡汉军士兵的刀锋,他们无情地收割着对方的生命,仿佛夏季的狂风吹走了了树上的叶子,将沙匪剿灭殆尽。
天渐渐亮了,地上的尸首更加明显,空气里腥臭四散,哀嚎声远超过喊杀声。
直到最后一个沙匪的惨叫声停止,汉军将士们才停住了杀戮,他们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们的校佐大人,却看到校佐大人上半身几乎全是血迹,头发上还挂着不知谁的鲜血。军士们彼此看了看对方,原来大家和校佐大人差不多,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他们杀了人,杀了近十于倍于自己的沙匪。
胜利的喜悦然他们浑身颤抖,一些士兵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抽泣着说:“这是我第一次打胜仗,这是我第一次打胜仗啊……”
张孝武尽管全身酸痛却精神奕奕,整夜的厮杀让他身体疲惫,但头脑飞速转动。虽杀散了大部沙匪,仍有不少沙匪逃入罗兰废墟,人数应该有几百多,但都是丧失了锐气与胆量,此时应该藏起来等着天黑逃走。
申林东满身鲜血策马走来,询问:“校佐大人,抓了两百个沙匪俘虏,多半受伤不能行动,都已经用绳子栓起来了。”
张孝武看了看疲倦的士兵,淡淡地说:“都杀了吧,你带队——不,李春城,你带一队人办理此事。”
李春城领命而去,不久之后,惨叫声传来,再过一会儿,叫声停止。
诸将坐在椅子上,见李春城仿佛用血水洗过澡似的,杀气凛凛地走回,拱手道:“校佐,办好了。”
“好,从今开始,你便是后都队都佐,辅佐申林东。”
“喏。”
申林东也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张孝武将他要走,李春城也松了口气,他也担心自己被调走,被人误以为攀附权贵之人。
张孝武又道:“还不能休息,大家都辛苦一些,萧开,你带人统计伤亡和救治伤员,祖公茂,你带人将沙匪的马匹器械物资收集起来。”
“喏。”
两人领命而去。
张孝武对李春城道:“去用清水洗洗脸,用沙子洗洗衣甲,别等太阳出来,浑身腥臭自己都受不了。”
“喏。”
李春城转身带着几个心腹去了“洗漱”了一下脸和手。
张孝武随后走到那个尸堆旁边,一个个推开上面的尸首,却发现最箭刺穿了脖颈,除非此人未死,否则无从解释此处此人。
“大人?何事?”申林东走近了问。
“我射中了一个沙匪头目,此人随后被诸多沙匪保护,但此人应该在尸堆下,现在却没有他的尸体。”张孝武眉头紧锁,而后起身道:“此人定然逃了,只是何时逃走的?”
“一个沙匪头目罢了,今晚逃走的沙匪不少,但他们现在全都是惊弓之鸟不成气候,大人不必着急。”赵锁在一旁说道。
张孝武觉得有些道理,那人便是逃了,脖颈处也插着箭矢,怕是活不了多久,又见赵锁冲他挤眉弄眼,凑上前来低声说道道:“大人,关城他们抓到了几个娘们,都女沙匪,您看怎么处置?是带回去呢,还是杀了?大人,兄弟们很久没见过女人了……”
张孝武随口问:“她们长的怎么样,有漂亮的吗?”
赵锁一愣,心说难道大人要找她们行人道之事,赵锁心说,你都有了顾二小姐了,就别跟我们这些糙汉子争那些粗壮女人了吧。不过身为卫队长,赵锁还是认真仔细地回忆了一番才说:“这个……一言难尽啊,都是三四十岁的粗壮鞑塔大老娘们。不过大人放心,我一定会从中找一个好看的,最好看的留给你。”
“留个鸡毛!”张孝武怒骂,“我又不缺女人!”
祖公茂的手下寻了一片空地上开始做饭,昨夜奔跑厮杀一夜,大家伙儿累坏了也饿坏了,如今杀得沙匪四散而逃,他们终于能够安安心心生火造饭了。
“烤马肉,烤马肉!”祖公茂大喊起来,其他人忙问:“有素食吗?我要吃面条,吃荞麦的。”祖公茂大笑:“你这个天生穷命鬼!”
关城表现异常英勇,救了萧开两次,于是萧开特地到张孝武面前举荐关城担任自己的都佐。张孝武对关城印象颇深,这个南方越州人便是那个性瘾患者,当初祸害了鞑塔女人的**之一,也是差点将黄升给杀死的惹事军官。此人平日抢着做入城拉粮食辎重的活儿,目的便是趁着装卸补给时跑到妓馆欢乐一两次。不过关城在战场上从未耽搁做正事,且多次替萧开背黑锅。
张孝武允了,又问起萧开此次军队伤亡,萧开道:“全营三百六十人,阵亡八人,受伤十二人。”他口中所说的受伤不包括磕着碰着擦破皮身上被割了小口子,而是指中了刀或者断了腿的大伤。
伤亡人数在预料之内,毕竟敌人近十倍于他们,虽然火攻沙匪,可废墟内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供点燃的,实际上杀到最后,沙匪们依旧是有反抗之力的,只可惜他们已经破了胆子四散而逃。
这伤亡的二十个军士,多半是武艺不精或遇到了拼死的悍匪。
张孝武让萧开带路前往探望伤兵,倒是萧开身后的关城急了,小跑跟在他们身后追问:“大人,别走啊,那几个女沙匪怎么办?都杀了?还是怎么样?都是娘们,杀了太可惜了吧大人?你说是不?兄弟们都不忍心下手啊,一个个眼睛都绿了。”
张孝武心说是你的眼睛绿了吧,便说道:“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关城一跃而起,大喜道:“啥?交给我了?您的意思是这几个娘们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张孝武气笑了:“你他娘的莫不是个傻子?听不懂我的话吗?滚蛋!别碍我事儿。”
“喏!卑职领命去也。”关城先是冲萧开眨眨眼睛,随后色吼吼地跑了。
张孝武对萧开说道:“此人……委实好色成性。”
萧开笑说:“大人,人哪能没个缺点?若是谁十全十美,那你可要当心了,无欲无求的人最危险。”
张孝武大笑:“所言极是。”
陈伯清策马上前,问道:“那个小将……是不是要祸害女人?”
张孝武反问:“女人?哪来的女人,都是沙匪,女沙匪。”
“女沙匪也是女人。”陈伯清心软道,“她们也许是被掠来的,可能也是苦命人啊。”
“谁知道呢。”张孝武摇头道,“万一他们是沙匪的女儿或者心甘情愿追随在丈夫身边的女人,我放过了她们,岂非给自己留下祸根?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对待敌人就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陈伯清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对这位鬼将不甚了解,此人虽然眉目俊朗,却行事果断心狠手辣,果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鬼将这个名称,对于敌人来说,也许真的就是一个魔鬼吧。
伤兵们多是被刀剑割伤,露出伤口,暂时不能移动,只有一个是跌落马后被自己的马踩断了大腿,忍着疼痛与周围袍泽说笑。
张孝武走过去,伤兵们便要起身,他忙要求大家不要乱动,随后察看了一下士兵的伤口,说:“你们都需要做缝合手术。”几个士兵点头致谢,他走到最后见了那落马士兵,摸了一下士兵受伤的大腿,那人疼得冷汗直流,却忍住不叫。
张孝武便回头道:“一斤,找长木棍和木板,我们做个担架和夹板。我不会治疗断骨,但木城应有人会医治,休息几个时辰,我们星夜赶路,你放心,我会找大夫治疗你的腿。”
那士兵笑问道:“校佐,若是我残了,你会否弃我?”
张孝武道:“你是我的兵,什么时候都是我的兵。”
那士兵笑了起来,信心十足地点点头。
张孝武又去探望其他受伤较轻的伤兵,叮嘱大家清洗伤口,随后与萧开来到八个阵亡士兵跟前,轻叹了一口气。远处,又有女子传来惨叫声,几个士兵纷纷侧目望过去,眼睛都红了。
汉血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