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可怜的蓝田

卫青没有等到太阳出来,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长平将他打理的很干净,他脸上的笑容也非常的和煦,走的了无牵挂。

云琅,曹襄,卫伉几个晚辈送他入冰棺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多少重量,缠绵病榻五年……疾病已经耗干了他的血肉。

跪坐在灵棚里,云琅听见赵周念了皇帝的诏书,内容非常的多,赞誉之词也满坑满谷,大司马职位又还给卫青了……只是,变成了哀荣。

这些东西云琅不是很在乎,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放在长平身上,他总觉得长平似乎在卫青去世的那一刻起,也死了。

刘据来的时候,执礼甚是端正,甚至扶着卫青的冰棺哭了好长时间。

不知怎么的,云琅总是觉得能从刘据的哭声中听出一股子笑意来。

他甚至觉得与其说刘据在扶棺大哭,不如说他是在扶棺大笑。

按理说,卫青去世了,对他这个外甥没有半点好处,可是,这种怪异的感觉萦绕不去。

狗子给云琅送来衣衫的时候,云琅第一次觉得有必要派人去查探一下刘据,这几年,自己不愿意跟刘据打交道,又不好跟母亲他们做对,就放松了对刘据的监察,现在看来,刘据这家伙真的是很有问题。

狗子是一个机灵的人,见云琅的目光总落在刘据的身上,就深深的看了看刘据一眼,离开了百花谷。

狗子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长安找到了褚狼。

紧接着,褚狼就再一次消失了。

云琅对于褚狼跟狗子以及毛孩他们的事情不太关心,这三个人似乎更喜欢跟霍光打交道。

这几年以来,褚狼变得更加神秘,一年中难得见他几次,而狗子却总是在云琅面前晃荡。

至于毛孩这家伙,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云氏庄园一步。

有时候在褚狼回家的时候,这家伙会长久的跪在云琅脚下,感情饱满的说一些此生永不背叛的傻话,每到这个时候,云琅总想让他站起来喝一杯。

不过,云琅相信,褚狼现如今应该很厉害了。

丑庸跟褚狼的几个孩子都在云氏执役,最丑的一个女孩子是云哲的贴身侍女。

因为太过丑陋,云哲从来没有把这个叫做褚红英的女孩子当做女人看过。

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褚红英坚决的要云哲把她当成男子来看。

时间长久了,云哲对她的性别意识就更加的模糊了。

实际上,蓝田也没有把褚红英看成女子,一个修习了靠山妇所有本领的女人,此生基本上就跟女人这个词无缘了。

褚红英说是云哲的侍女,却从来不管云哲的生活起居,在云哲的小院子里,她有自己的房间,而且,平日里并不怎么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有云哲需要咨询一些他不懂,或者对某一件事情好奇之后,褚红英才会出现在云哲身边。

蓝田对褚红英的小屋很感兴趣,事实上,蓝田对云氏所有她不方便去,不能去的地方都充满了好奇心。

趁着云琅跟宋乔以及家中的长辈都去了百花谷参加卫青葬礼的功夫,蓝田再一次来到了云哲的小院子里,见褚红英不在,就悄悄钻了进去。

蓝田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锁……

褚红英屋子里的柜子,盒子,箱子非常多,每一个柜子,盒子,箱子上都上了锁。

而且是云氏特制的铜锁,这种锁,蓝田还没办法用簪子打开。

“防我跟防贼一样!”

蓝田恨恨的嘀咕了一句。

觉得身后似乎有人在看她,转过头,就看见褚红英庞大的身体就在她身后不足一尺的地方,所以,她转过头的时候,几乎跟褚红英鼻子对鼻子。

“我就是看看!”

蓝田迅速的后退一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一个侍女解释自己的行为。

“下人居住的贱地,公主不宜光临。”

蓝田听到这句话,就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大叫道:“我是云氏未来的女主人!我哪里不能进?”

褚红英冷冷的道:“等你成了云氏主妇再说,另外再说一句,即便是宋乔夫人,也不能进入这里。”

蓝田自然知道,这个侍女真正的身份其实是云氏家臣,云哲也曾经告诉过她无数遍,不要招惹这个可怜的女人。

恼羞成怒之下,准备发火的时候,她就看见了皮球一般圆滚滚的连捷从门外走进来。

“你这个矮冬瓜也来欺负我?”

对于云哲的话,蓝田还是愿意听的,既然云哲不愿意她去欺负褚红英,那就只好把怒火发泄在连捷身上。

十余年来,连捷的变化不大,主要是因为肥胖的缘故,他并不显老,如果忽视他满头的白发,他跟十几年前几乎毫无变化。

“公主如果觉得不高兴,可以踢老奴一脚,昔日陛下遇到烦心事的时候,就以踢老奴为乐。”

连捷笑嘻嘻的回答,还故意跪了下来,如此一来,他的身体就变成了一个大圆球上摞着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有着说不出的诡异跟滑稽。

蓝田在这两人的注视下,拍拍手嘀咕道:“好脏的屋子,也不知道擦洗一下。”

连捷笑道:“就是啊,褚红英就是一个脏女子,公主快些离开,免得腌臜了衣裙。”

蓝田很羞耻的离开了,连捷就瞅着褚红英道:“这间屋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不给她看?”

褚红英依旧冷冷的道:“既然是伪装,自然要伪装到底,这些年想要进这间屋子被我们杀掉的人还少了?既然已经做好了假象,就要持之以恒。”

连捷的胖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抬手拍拍褚红英的腰肢道:“莫要懈怠了,最近家里的麻烦事情多,大司马走了,我们的日子将会更加的难过,此时此刻,正该是我们这些寄身云氏的可怜人为主家分忧的时候。打开地道,我要取东西。”

褚红英掀开床铺,轻轻一推就把沉重的大床推到了一边,床下露出一扇门,又帮连捷拉开了那扇大门,一条地道就出现在那里。

连捷踩着台阶走了进去,褚红英又将拉起来的门板放下去,重新将大床归位,自己坐在床上,擦拭一柄厚重的斩马刀。

蓝田气呼呼的走进云哲的书房,正在看书的云哲合上书卷笑道:“告诉你莫要去红英的房间,你就是不听。”

蓝田奇怪的道:“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那个胖女人的房间?”

云哲指指自己桌子边上的一盏小铜铃道:“你刚刚进去,这个铜铃就响个不停,红英本来在我这里跟我说话,听到铃铛响了,才赶过去的。”

蓝田的眼珠子转了一下道:“那个房间一定很重要是吧?”

云哲点点头道:“里面除过有一条地道之外,什么都没有,就是有好多贼人对那间房子很感兴趣,听红英说,已经被她捉住七八个贼了。”

“地道?”

“对啊,地道,直通云氏珍藏往来书信的地方,也就是一个……一个档案室,至少我耶耶是这么称呼的。”

“你就这么直接的告诉我了?”

蓝田心中的滋味确实很难形容。

云哲认真的道:“云氏也是一个大族,所以也有一些需要保密的东西。”

蓝田翻了一个白眼道:“长门宫就没有这么些密室。”

云哲怜悯的瞅瞅蓝田道:“谁说没有?你知道长门宫大殿到底有几层吗?”

“五层!”

“错了,五层半。”

“胡说八道!我家我岂能不知道!”

云哲叹口气拉过蓝田拥在怀里道:“长门宫最重要的东西就在那半层里,我进去过。”

“我为什么不知道?”蓝天再一次尖叫了起来。

云哲亲亲蓝田娇嫩的面庞道:“母亲不让我告诉你,说你性子太急躁……”

“为什么你会知道?”

云哲抱紧了剧烈挣扎的蓝田微笑着道:“因为我是母亲的女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