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淡定道,“红山村,李珣!”
红山村?
史谨白默默在心中念了几遍。
孙向阳在一旁说道,“谨白先生无需理会他,此人如此无礼且目中无人,真是辱了读书人的名声!”
史谨白微微摇头,并未在意。
若是在之前,他必然也会觉得李珣的无礼。
只不过一番遭遇之后,心境已然改变。
再加上此次还背负重任,自然不太注重哪些繁文缛节。
齐昊本来因为李珣之事非常生气,但看到史谨白的到来,这些不悦早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连忙上前恭维道,
“谨白先生此次前来,小生没有特意准备,有失远迎!不如入堂内,我立刻命人泡一壶上等好茶,好好向先生讨学一番!”
史谨白却是笑着摇手,“不必了,本来就是路过,过来看看罢了!”
平日里本来就很难和史谨白一起言谈,孙向阳见史谨白有离开之意,哪里肯放,连忙问道,
“小生见谨白先生最近经常在外走动,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小生们虽然不才,但或许能为谨白先生分忧!”
史谨白闻言顿下脚步,笑道,
“也是,你们都是未来我大越之栋梁,那我便说说最近的政事,也算考考你们!”
孙向阳大喜,若是能答的好,便能得到谨白先生的夸赞,届时齐幼萱见到了,还不倾慕于他?
“先生请讲,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史谨白浅浅一笑,提出了问题,
“目前淮南多灾害,干旱与水涝频发,使得当地物价飞涨,米粮价格难以控制,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见解?”
孙向阳闻言,心中大笑,这件事情,他父亲前些日子早就和他提过,这解决方案,他早已了然于胸!
“小生不才,曾近随家父一起去过淮南,对于那里的情况有些了解,对于物价飞涨一事,恰好有些看法!”
史谨白听到后,也是一惊,连忙追问,
“哦?快快说来听听!”
孙向阳瞥了一眼齐幼萱,挺直了胸膛正色道,
“淮南地区有灾害之处,可锚定官价,凡是高于官价的米粮,统统不许售卖。届时百姓便能买得起米粮,吃得起鱼肉矣!”
史谨白微微皱眉,并没有表达意见。
齐昊听完接连点头,对孙向阳的意见表示认可。
“谨白先生,向阳兄说的法子确实可行,本来涝灾之后,粮食短缺,各地奸商纷纷抬高价格,待价而沽,如此设定必然能够遏制奸商的苗头,达到救助于民的目的,实乃良策啊!”
孙向阳被齐昊这么一夸,心里更是得意洋洋。
谁料,李珣一句冷冷声音忽然传来,
“真是个蠢货!你要这么干,当地百姓更是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了!”
孙向阳本来心中无比得意,却被李珣如此谩骂,好似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难受。
“你…你一个小小童生,懂什么?又有什么何资格说我?这官府设定平价粮食,乃是造福于民,老百姓感激还来不及呢,何来流离失所一说?”
李旭冷笑一声,不屑道,
“说你蠢,你真是蠢!
我来问你,官府虽然设定了价格,但是米粮又在谁的手上?”
孙向阳涨红了脸,李珣如此羞辱,他早有骂回去的冲动,但不仅齐幼萱在场,谨白先生也在场,他不能坏了形象!
“米粮自然大部分在商户手中,我说设定价格,有何问题?
这商户想要买卖,必须经由官府同意,若是私自抬高价格售卖,便是犯了法,自然能将其抓捕入狱!”
齐昊在一旁狠狠点头,孙向阳所说完全有理。
李珣鄙夷一笑说道,
“我若是那商户,我便收手不卖了!任你随意定价,又如何?”
孙向阳脸色一变,不过随即反驳道,“你…所以说你这种奸商便是我们官府要重点打击的对象!我不信我大越商户都如你这般奸诈!”
“哼!我奸诈?”李珣缓缓走过来,冷眼沉声道,“这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谁能破得了这规矩?
你在淮南区域设定价格,那商户们必然待价而沽,伺机囤货,甚至将粮米等等商品,搬到淮南周边售卖。
老百姓在淮南买不到粮食,活不下去,难道不会背井离乡,朝周边逃去?
届时出了淮南,早已饿的不行,就算那米粮价格高出数倍,岂有不买的道理?”
李珣的话如天雷轰顶,直接说的孙向阳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话。
一旁的史谨白也是睁大眼睛,很是震惊。
孙向阳自然不肯服输,涨红着脖子大喊道,
“那我便将这天下的粮食都限价了,看这些奸商们运到哪儿去?”
齐昊闻言顿时大惊,连忙上前捂住孙向阳的嘴巴,
“向阳兄啊!这话可说不得,说不得!”
这天下是谁的?岂是他们能够妄议的?
孙向阳此时也气急了,指着李珣吼道,
“齐昊兄莫管我,我倒要看看,若是如此办了,你还有什么办法偷奸耍滑?”
李珣闻言,蔑笑一声,
“正如你所说,此法可行的话,你们又敢吗?”
敢吗?
这句话深深的刺向了孙向阳。
他们孙家是干什么的?是做营铁生意的,若是真限了价,他们还怎么赚钱?
届时必然利润大降,孙家上下必然颇多怨言。
这营铁生意如此,其他生意又岂不是这样!
到时候全国上下,豪绅纷纷怨声载道,这样的场景想想都令人可怕!
孙向阳咽了咽口水,他刚刚提出这些话,完全没有想到这样的情景。
正如李珣所言,若是真这么好的话,大越皇帝为何不早早实施下去?
可齐昊和孙向阳震惊在原地的模样,和史谨白的表情恰恰相反。
只见史谨白一脸兴奋的上前,“小友既然能悟出这番道理,不知道有何妙计可解?”
李珣犹豫片刻,他今日本是来卖东西的,顺道带齐幼萱回一趟娘家,谁知道卷进了这番言论之中。
不过看到眼前的白胡子老头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忍拒绝,于是微叹一口气,
“有倒是有,只不过非我们能所为!”
“小友大可放心讲,今日之事探讨罢了,无需多虑!”
“其实也很简单,只需要做好平仓便可!”
“平仓?”史谨白微微皱眉,这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没错,官府定价不是不行,而是还需更进一步!”
“如何进一步?”
“官府需在各地设立平价仓,平日无灾祸之时,收购低价粮米储存起来,等到洪涝旱灾,当地物价飞涨之时,再开仓放粮,以平价卖出。
这样一来,周边商户必然不会上浮价格,因为一旦上浮,他们的粮米便卖不出去了,只能跟着官府的平价粮同价售卖!
如此待价而沽,囤积货物的现象便可解决了!
此法我谓之为平仓法!”
平仓法!
史谨白心中大喜,这样的方法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上上策吗!
“小友所言极是,今日听君一席话,豁然开朗,胜读十年书啊!”
看到史谨白对李珣夸赞有佳,孙向阳顿时不高兴了,
“谨白先生,这李珣什么都不懂,看似说的很有道理,但不也同样没有绕过那个问题吗?
若是天下都设定平价,那还不乱了套?”
李珣摇了摇头,实在是不想和这货说话,
“真是蠢到极致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考上秀才的!幼萱,走,咱们回去了!”
李珣牵着齐幼萱的手,大摇大摆的朝门外而去。
齐幼萱则一脸崇拜的望着李珣,头点的和小鸡似的。
今日夫君所说,她一句话也听不懂,但是从其他人的脸上看得出来,夫君肯定是有大学问的人!
“诶!小友…”
史谨白还有事情没有问清楚,正想要上前拉住对方,谁料却被孙向阳拦住了去路。
连续被骂蠢货,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只能向史谨白求助,
“谨白先生,你来评评理,他李珣所说的,如何绕的过去?
各地豪绅若是得知如此,岂不是要闹起来?”
史谨白暗叹一口气,有些着急,
“如何闹?等大越各城都建了平仓之库,开仓之举便是圣上的恩泽,再说又没设价格上限,你若想卖高价,也没人拦着你们,你们想怎么闹?”
此话一出把孙向阳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没错,开仓放粮这种事情,乃圣上的恩泽,平价商品乃赈灾之举。
只不过,虽然没有限价,但若不想货物堆积腐坏,只能跟着平价售卖。
这,这还真没法子闹啊!
孙向阳站在原地,哭笑不得,若真是按李珣的方法,他们家许多生意岂不是岌岌可危起来?
史谨白甩开孙向阳的手,快步走到门前,可此时哪还有李珣的身影?
…
此时此刻,李珣正坐在马车上,眉头紧蹙,
“大山,你刚刚说的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