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 为何杀吾

可项羽还是低估怨恨的力量,田假和田荣之间的恩怨是无法解开的,只能用血来化解。

故而在与齐军交战时,田假为首的先锋军反而是最卖力的,打的最起劲,恨不能直接冲上去与田荣来个同归于尽,这是个很拼命的打法。

仇人往往来自亲近之人,甚至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项羽在犹豫,在考虑是否再封一齐王,他已经连封三王,如果再封一王会怎么样,项羽不太清楚,他不喜欢模棱两可的事情,故而没有立刻采纳恒楚的建议。

平原城的上空是晴朗的,但是冰雪并没有化,因为风依旧很冷,很大,比下雪时还令人感到发冷。

率先向项羽请战的却非恒楚,亦非钟离昧,竟是田假,看到田假的那充满战意的眼神,项羽实在是不太了解,同为田氏最后竟如此恨之入骨。

可项羽哪里清楚,他们项氏看起来很和谐,可那项伯还不是在鸿门宴帮助刘邦,如今看来还是范增的预测是对的,项伯肯定是帮错人。

因为刘邦已经东出过,韩地、河南地皆已沦陷。

可项羽看项伯的眼神一点没有内疚之意,反而觉得自己很义气。

田荣是要揍,而且需要狠狠的揍,不听话还折腾那就往死里揍,项羽铁定是要揍死田荣的,但如何揍死田荣,是自己动手还是请人动手,还是需要考虑一下。

项羽还在思索该派谁去揍田荣。

齐楚二军再次对阵,交战一触即发。

平原城上空却忽然阴云密布,不知道这阴云从何而来。

田荣没有到箭楼去督战,没有去慰劳华无伤,而是由田光代劳,他自己现在被困在一个地方,一个他无法走出的地方。

田荣出现在一个很普通的房间里出现的原因亦很简单,在他准备出城慰劳华无伤时,忽然人言某人欲见齐王,向齐王献计退楚。

当时跟在田荣身旁的田光进谏,“大王,不可去。”

田光的意思是退楚没有捷径,别无选择,唯有一战。唯有坚定不移的联合反楚力量……

可那未曾露面之人却牢牢抓住田荣的心,退楚之心。

不管是何人,用什么计策要献,甚至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只要有退楚之计,他的心就不能不动,虽然他现在不知道那代价到底有多大。

田荣忽然发现那要见他之人居然如此的了解他。

一个能了解自己的人,田荣怎能不来兴趣,必须要见一见,如果是朋友最好不过,如果不是最好杀掉。

田荣对田光道,“寡人去去就来。”

言毕,便命数名甲士跟从,向着那欲献计策之人走去。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院落,院内的积雪尚未融化,一棵棵水杉挺拔而立,似勇士在守卫者这里的主人,田荣一踏入这院落,便隐隐觉得不妙,立刻转身欲离开,却听得嗖嗖声响起。

接着扑通扑通接连不断,田荣冷汗直流,因为他所带来的甲士全部无声的倒在雪地上。

白色晶莹的雪变成红色的,在那夕阳下显得更加艳红,更加夺目,像是熔岩在流动。

弓箭射击的如此精准,出手如此迅速,让田荣所带甲士无反应的机会,绝非一般的弓箭手所能为。

果然田荣看到几个白衣射手从水杉后走出,一个年轻人从容不迫的走出,从竹屋内走出,双目似金柳,眸光似刀般盯着田荣,仿佛要将田荣大卸八块,着实令田荣有些不寒而栗。

此时田荣才想起田光之言,但他没有悔恨自己,因为悔之晚矣,所能做的便是如何离开这里,活着走出这里,安全的走出这里。

“壮士欲杀寡人?”

“然也。”

“不惧灭族乎?”

哈哈……一阵爽朗的大笑,此人一身的紫衣,身上有一股很奇特的气息,明明透着股傲气,但却被红尘包裹,乍一看乃王公贵族,然仔细端详却是一个普通的侠士。

身份普通,但却是一位身怀绝技的任侠。

田荣看不出对方为何杀自己,但却能感觉到那直接扑面而来的杀气。

杀意来临,已无处可躲,四周已无退路。

田荣立刻恢复镇定,不愧是王者风范,站在那里,静静的,即没有逃,更没有莽撞的冲上去,一手紧紧的握着腰间的长剑,另一手很自然的垂在身前。

从田荣的站姿可以看出田荣身有武艺,且久经战场,可以说是齐国最早反秦者之列,跟着田儋没少作战,大小战,甚至是与秦的生死战皆经历过。

这是一个身经百战的人,但在这紫衣人眼里只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是一个可杀之人。

田荣淡然道,“为何杀寡人?”

“为苍生?”

“一派胡言!”

“博阳城被屠,岂非足下之因乎?”

“此乃楚之残暴,身为齐人,当抗楚保民!”

“足下天生高贵乎,齐民为何因若而死?”

田荣不再言语,他发现对方是在有意质问他,不如静静等对方说完,从中找出缺口,找到化解危机的方向。

这位紫衣人亦很淡定,反而说出令田荣非常震惊的话,“请……”

田荣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在卖什么,没有上前。

紫衣人又道,“请坐。”

案上有酒,那紫衣人慢慢跪坐下来,举起酒爵饮下。

“可曾听闻一句名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寡人岂能不闻,此乃陈王之言,以此振臂一呼,群雄并起,如此齐地才脱离酷秦。”

紫衣人面有讥色,“脱秦之枷锁,复齐之名号,独靠足下乎?”

田荣摇头,不知紫衣人为何道出此言,只听紫衣人继续道,“秦疆崩裂,攻城略地,有能者据之,可否?”

“足下究竟何意?”田荣有些不耐烦。

看到田荣忍无可忍的样子,紫衣人反而展颜一笑,笑的仿佛很开心。

“齐地唯有足下可为王乎?”

话音一落,田荣脸色大变,心中那隐隐猜想似乎得到印证,眉头微皱,眸光森寒,“足下究竟何人?”

“何人?一个真正为齐民之虑者。”紫衣人缓缓站起,此时的田荣已经一跃而起,双手按着长剑,目光始终盯着紫衣人,一刻不敢离开。

紫衣人道,“田都不能为王乎?田市不能为王乎?田安不能为王乎?胶东王,济北王,齐王,三人称王有违天地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