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净湖遇刺 落水救人

暮春时节,落花满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花月国民风开放,春季休沐颇多,尤其在三月天,休沐近乎占了一半去。民众喜郊游,携家带口,揽山水,赏春光。

赵婉儿的拜帖是约花清眠于浮屠寺别院惠风亭雅集,说白了就是高门贵女间,变着法子地吃喝玩乐。

将军府的马车摇摇晃晃,车室里的花清眠打量着百里逢集发呆。

“眠眠,看我许久了。”百里逢集回望向她,面上宠辱不惊地说。

“哦。”花清眠这才收了眼光,倒也淡然。

上一遭浮屠寺没遇到赵婉儿,偏离了书中节奏。后一日,又在百花楼遇见了赵婉儿,可她也没瞧上百里逢集啊……

花清眠翻来覆去想着原书中赵婉儿邂逅百里逢集的事情,是不是今日这情形更合适呢?

天时,是春风荡漾;地利,是浮屠寺;人和,是赵婉儿和百里逢集都在。

书里是说,赵婉儿在浮屠寺放生池边放金钱龟,有孩童跑过,险些将她撞入池中,电光火石间,百里逢集路过伸手,拦住美人楚腰,于空中盘旋半圈……那时寺庙钟鼓响起,微风拂柳,淡金浅光打在百里逢集极隽秀的面庞上,他收起手中折扇,松了美人,拱手说道:“姑娘小心。”

不过就四个字,赵婉儿就瞧上百里逢集了。

单就这么想想,都让花清眠一脸姨母笑。她丝毫没有自家白菜被拱了的悲伤,反倒是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她抿了抿唇,压制着心花怒放的小心思,提醒着百里逢集,“等会见了赵家小姐,逢集可要多多照顾她些才是。”

“嗯?”百里逢集眉头微蹙,“眠眠这是何意?花月国男子不该最是守男德?何来我去照顾她之说?”难不成真当他是青楼男宠,意欲送人?

这倒难倒花清眠了,古代人被贞节牌坊观念荼毒甚重,花清眠想着,若认真同他掰扯掰扯,让他遇到喜欢的姑娘大可不必介意,该上就上?那百里逢集肯定觉得自己将他想轻浮了,备不住还会觉得自己是个□□之人。不如顺其自然,两人若是有缘,暗度陈仓,也不是不可以。花清眠收起了笑,故作深沉说:“我觉得赵家小姐性情不错,可交。”

“哦,这意啊。”百里逢集言语间不是肯定语气,带着怀疑的口气看着花清眠。

“你……”花清眠被噎住了,顿时来了精神,“百里公子,凭良心说,我没睡你吧?”

“你好歹是个女子,是个将军,怎么能说话这么直接又粗……”

“粗鄙、粗俗、还是粗鲁?”花清眠接着话,“我不过是想同你陈清事实,我只想让你养好伤,帮你脱离困境。”

“困境?”百里逢集眉眼亮了亮。

花清眠发现自己说多了,“总归在你眼里,入了我的房,如羊入虎穴没甚差别。”

“你不是虎。”人非草木,这些天花清眠如何待他,百里逢集怎会感受不到。她远不是传闻中狠戾无情之人,不过是个天真烂漫有些单纯的姑娘罢了。

“你也不是羊!”花清眠笑了笑,“你是狼!”狡黠多变的狼,如今在她这里披着羊皮的狼。

“郎君的郎。”百里逢集说:“是对的。”

“你!”花清眠方才要说的是,自己没有睡他,若是他瞧上旁人,也是可以的,可这么一来一回,她原先铺垫着想说的话,尽数说不出了。她气恼着将座椅上的小枕扔给百里逢集,“百里公子,靠好喽!仔细着你的腰,金贵着呢!”

“谢将军恩赐。”百里逢集笑答。

花清眠又恼又觉得好笑,自己同他在一处,怎么这么容易置气。但是也说明,往常在外,旁人很难得见她这副模样,可知唯有两人一处时,她反倒轻松自在些。

百里逢集的直觉告诉他,花清眠待自己很不一样。可为什么不一样,他暂时未能窥见其中一二。可近几日,每每见她笑,脑中总会浮现上回去浮屠寺时,那江湖术士给的解签文里的那句诗,“不如怜取眼前人”。怪哉!

花清眠意欲让百里逢集同赵婉儿交好,实在是替他着想。他日百里逢集称帝后,原书中,让花月国称臣,他未费一兵一卒,全凭赵婉儿的父亲赵聪从中斡旋,免了百姓受战争之灾,也省了不少功夫。她觉得自己简直是造福于民,对同赵婉儿的见面,充满期待之情。

浮屠寺别院在寺庙的山下,是一处文人雅集常去的地方。

其主人是寺院的住持净叶大师,他好喜文弄墨,与很多文人秩士性情相投,就会借出场地给知己们做雅集。

这次雅集的招起人是赵婉儿,同净叶大师张口的自是她爹爹赵聪。赵婉儿此次邀请了越州城中一众贵女公子,于惠风亭里曲水流觞,吟诗作赋。

花清眠承了情,去惠风亭吃了两杯酒,并不多做停留。却将百里逢集托付给了赵婉儿,推说自己害了头风,头痛得紧,留百里公子放松身心,暂且小聚。百里逢集自是要与她同去,她好说歹说,寻了借口,说让他好生坐一阵,只当是全她将军府的参加集会的面子。

这雅集统共三日,一日诗词歌赋,一日品茶,一日论酒,赵婉儿安排了房间,花清眠乐得自在,往房间走去。

别苑里有一净湖,游鱼细石直视无碍,花清眠走过净湖时,忽一支白箭羽飞来!

她一个侧身躲开,断魂剑已出鞘!跃到湖山石上,追了过去。

难得出来放松,她不仅留了百里逢集在雅集会上,还让江寻易去同世家公子联络感情,让朝颜去寻些好吃的好玩的拿来房间,于是乎,她就落了单。

显然因她落单,就被人盯上了。好在她武艺加身,没在怕的,追了上去。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人同那日在春岸楼前刺杀她的人是同一个。因那箭羽射出的力道和划过空中的箭鸣声近乎一致,她耳力极佳,听不出错的。她想着这日必将这杀手擒了,免得日日提心吊胆。

那杀手越过墙壁,跳入竹林,以翠竹做掩,多了起来。饶是花清眠耳聪,可竹林风大,哗哗作响,她提剑跟上,未见杀手半片衣角。

忽然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花清眠抬脚运气,轻功自如,“噌”一下跃到竹尖!

她脚轻点在竹竿上,随着竹竿摇晃,以维持身体平衡。果见惠风亭下起了烟火!

与此同时,杀手也跃到竹尖,是个蒙面的男子。

说时迟那时快,花清眠双脚立在竹上,一手挽剑,一手推弯竹身,竹叶、剑气同时到达杀手面上!那杀手身上背着箭筒,腰间跨着长刀,瞬间长刀出鞘,“乒乒乓乓”和花清眠打了起来。

“什么人派你来的?为何要杀我?”花清眠问。

杀手只顾拆招,却不答话。

竹林挨着惠风亭,那边已乱作一团。

一时间,慌乱声、逃走声此起彼伏,又有人大喊:“有刺客!快逃命!”

断魂剑在手中不断接招反攻,花清眠心里生了疑惑,此间还有旁的刺客?难不成除了刺杀她的,还有刺杀百里逢集的?

不妙!

她边打边逃,忙往惠风亭处跑去,只担心百里逢集出事!

才越过墙,就见有人在同朝颜、江寻易动手。

在场多是文人墨客,会武的人不多,逃跑了大半,零星剩下的人,只是朝颜、江寻易和其余两个拔剑对抗的人。那边统共四个刺客,套路招式与持白羽箭同自己对打这个刺客,全然不同,显然是两拨人!

咦?百里逢集呢?

倘若这当中有一波人,真是来救百里逢集的,倒好。可她担心,千万别是来杀百里逢集的!

花清眠忙跑到朝颜身边,“百里逢集呢?”

“方才还在亭子里,估计逃命去了。”朝颜挥着剑,边打边说。

两人舞剑,共同对着刺客,不出十招,将人制服。两把剑交叉压在刺客身上,可还没来得及审文,那刺客从怀里掏出把匕首,抹脖自尽了。

“啊!”花清眠头一遭见活人血脉喷成柱状!先冲上天,又飞溅了一地!血腥之气迎面扑来!

她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忽觉恶心想吐,吓得不清,腿上不稳,踉跄往后退了一步。朝颜一把拉住她,“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花清眠咽了口口水,抑制住想呕吐的冲动,“快找百里逢集,别让他出事!”

这期间,白箭羽的杀手见此处还有刺客,忙越过墙壁跑了。

花清眠跑回净湖,就见百里逢集和赵婉儿被两个蒙面刺客围攻。赵婉儿不会武功,只躲在百里逢集身后乱叫。百里逢集身边没有趁手武器,只将花清眠送他的翠石山水扇合在一起,裹在一方丝帕里护着,且挡且躲。

这波人是来杀百里逢集的!不是来和他接头的!

“拦住他们!”花清眠吩咐朝颜,两人奔着刺客去!

花清眠再提剑时,才发觉自己晕血有些严重,胳膊酸软,她站到赵婉儿身前,护住她,道:“放心,他们人不多,一会儿浮屠寺里的人就会听见,过来帮咱们的。”

“花将军,你来啦!”赵婉儿看见花清眠,面露喜色。

百里逢集瞧出来眠眠脸色不对劲,发白得有些过了,又垂眸瞥见了她手腕在抖,觉得怪异。可来不及细想,便将翠竹山水扇推她怀里,一把夺过断魂剑,与刺客缠斗,边拆招,边侧头询问:“眠眠,你没事吧?”

“没事,你小心!”花清眠嘱咐着。

“啊啊啊啊啊!将军救我!”赵婉儿惊喜过头,没留意脚下,一脚踩空了湖边石,“噗通!”落到了湖里!

那头百里逢集与刺客已经打到湖那边,花清眠已顾不得该百里逢集去救,慌忙间只得自己出手,“噗通”一声跳到了水里!

眼前水流眯了双眼,湖底又黑又暗什么都瞧不见!花清眠才要伸手,发现浑身不听使唤,暗叹一句“大事不妙”,原身是个旱鸭子,不会游泳!

她这一跳,完全看不见赵婉儿,毫无意义不说,还得搭上自己的小命!她试着屏住呼吸,让身体向后靠,悬浮在水中,等待朝颜来救她。

可脚却丝毫动弹不得!这净湖是夏日赏荷花所用,水中上一年的残荷根茎还未除净,水里还生了水草,杂七杂八的东西将她腿缠住了,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只往下沉!

此刻的花清眠呼吸不得,动不得,濒临绝望之际,只剩片刻神识,安慰着自己,也许这么一来,再睁眼能回去呢?是不是也还行?

只是还没瞧见百里逢集复仇成功呢,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忽然觉得头上一动,有个手掌抚在她脑后,五指穿过青丝,按住她。

唇上一软,有唇瓣贴了过来。

而后是一股清新的味道,给予她新生,还给予她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触,她说不清,也道不明。

那种感觉从未有过,似是鲤鱼吞了荷花粉,似是温泉涌过冬石,似是春风裹挟了柳枝,是暖的,是软的,是香的,是甜的。

来人渡了一口气给她,她忽觉身体有了生气,活了过来。

只是这一口,不够。她想继续。

不单是继续这口/活/着/的生机之气,还想继续那美妙又令人沉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