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将军府,钟灵苑。
二更鼓响起,仆人将梳洗收拾好的百里逢集推进屋里,摆下几个托盘,陆续退出内室。
这夜是洞房小花烛,虽然百里逢集是个服了软骨散的弱鸡,可也毕竟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这帮仆人倒是心大,就留了两人。
可当花清眠看见托盘里的东西时,忽就不这么想了。
仆人心大是有道理的,他们一丁点儿都不担心自家将军吃亏,只是担心百里逢集的小身子骨是不是承受得住。
因那托盘里放了八个小药瓶,分别是软骨散、蒙汗药、助情药……无一不全,无一不狠。
最夸张的是,还列了一张单子,写明了药的计量、功效和时效,比如最大那瓶——杀精丸,“宜在事前服用,断子绝孙……”
这药显然是怕花清眠怀孩子所用,这个世界里仍是女子掌生育,在花月国,女人因为生育的能力而更具权力和声望。她寻思着,花月国的观点是对的,就是没必要研发“断子绝孙”的杀精丸吧?这似乎有些太狠了。
花清眠晓得这药她不用也会有问题,那就完全背离了原主的人设。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自己不是原主,她还是要保持一些原主的性格的。这对她而言好似不难,邪魅病娇的原主,若说用一句话来概括行事,就是我行我素,自己开心最重要。
想着这个人设,她开始行动。按照纸上的药量和相对应的功效,花清眠拿着竹汤匙,各取了些软骨散、助情药、杀精丸放到酒壶里,使劲摇晃了半晌。又打开酒壶,确定药粉药丸都已化开,才放心地拎起酒壶,走到了西窗边。
她推开窗户,左右打量,确定周围无人瞧见,才将酒壶里的药酒尽数倒在窗外的树下。
百里逢集看着花清眠兑药,看着她匀酒,都已做好心里准备,大不了心一横喝了便是。却没想到她将那酒统统扔了。这委实让人有些费解。
他原本已做好打算,若是这药都用他身上,实在挨不过去,就一头撞晕自己。能拖几日是几日,等暗桩来寻他。
这几日泡在水牢里,他已明白,与其死扛硬捱死在水牢,不如先示弱卖好,等着他的旧部下来救他。
只是奇怪,那日花清眠明明是要将他卖去青楼的,怎么临门一脚忽就变了想法呢?更奇怪的是,今日再见面,觉得花清眠似变了一个人,没有以前狠戾的冷血,竟然好似……多了一点人情味儿?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花清眠,想看看她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
院中四静,有风吹木叶微响。
花清眠屏息用内力侧耳一听,确定钟灵苑四下无人,才将门闩上,朝着床榻走去。这副身体有个极好的听力,许是习武之人必须耳聪目明的缘故。
在花月国,面首的地位还不及男妾,尤其是俘虏来的面首,不过是主人取乐的玩物罢了。是以这一夜,与其说是洞房,不若说是百里逢集侍寝,可即便这样,钟灵苑里,无红烛无宴乐,花清眠穿得甚至与平常一般无二,只是将这给将军取乐的“玩物”——百里逢集,装扮了一番。
雕花的床榻上,花清眠端坐在床沿,打量着眼前人。百里逢集穿着一身正红喜服,发丝半束,剑眉星目间带着一股释然的气韵,却是说不出的人间绝色,长得确实好看。她对着百里逢集说:“你过来。”
百里逢集不疾不徐走到花清眠身前,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半刻,单膝跪下,欲给她脱鞋。
“你干嘛?”花清眠穿着绣鞋的脚几近是弹开的,她惊得站了起来。
“侍奉主上歇息。”百里逢集抬头,全然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他心里有了打算,要蛰伏于此,不论装也好、扮也罢,总要活下去,才能寻到生机。只是花清眠这一跳的惊讶模样,让他有些摸不清头脑。前些日子还要他暖床的人,如今怎么好似忽就变成了洁身自好的人?
“起来!”花清眠命令着:“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倒是能屈能伸。”
百里逢集眉眼诧异一抬,见花清眠面上不悦,竟然有些愤恨。这……从何而来?恨他做小伏低么?百里逢集起身,敛衣站在一旁,低声说:“凭主上吩咐。”
“咳……”花清眠清了清嗓子,“先立立规矩。”
百里逢集垂眸,“那是自然。”
“唤我名字,主上、将军都不必称。”
“奴知晓。”百里逢集低头应和。
“……”显然他没明白,花清眠将语速放慢,一字一顿地说:“你是百里逢集,我是花清眠,你不是我的奴隶,我也不是你的主子,没有主仆之分。”
“闺中之私,该有情意,也对。逢集明白。”
“……”沟通实在是太难了。花清眠不再解释,她指着床榻珠帘外的仆人小床说:“你以后夜夜住那里。”
男妾除了行房之乐外,不上主人床,这是花月国的规矩,百里逢集曾听过。他已铁了心要卧薪尝胆,侍寝一事,他已想过如何应对,为上之策,是她嫌弃自己,不肯洞房花烛,那拖得一日,就是得了多一日逃脱的机会;为下之策,脱了衣服诱她入床,一胳膊肘打晕她。
如今,见她意思,是要洞房,还要求他以后夜夜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
百里逢集轻颔下颌,伸手开始卸这日的装束。他的手指落在头上,摘了发簪放到袖笼里,实则是将头上没磨出刃的木簪插在内里贴身长衫的腕上。指尖又去捏最外面披着的红色大袖衫,外衫还没落地,就听花清眠喊了一句:“脱……脱什么?入了你床里,放下帘子再脱!”
百里逢集皱眉,这是哪一出?上回见自己吐血还要扒衣服云雨的人不是她么?他将衣服拉回肩上,缓步走到花清眠身边,学着自己从前在百里府里见过的奴婢侍奉主子的样子,掌心朝上,五指轻抬,故作顺从模样,“眠眠,那我帮你更衣。”
“……”花清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果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百里逢集能屈能伸得也太快了吧?显然他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要以花清眠这里为起点,开启复仇之路。
不过,他这是决定以色侍人了?还是要杀人越货?花清眠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右手在下,手指轻摸了一下贴在腰间匕首,道:“记住了。在外,你是面首、男妾,是我的人,这是给别人看的,戏做足了就行。入了这屋子,我们是分开的两个独立个体。”
“做戏?”百里逢集收起了要服侍的手,抬眸望向眼前人。她青丝束在白玉冠中,零落的珍珠缀在发髻上,杏核眼多情目,剑眉之下多了些英气,可看起来让人觉得温润舒服。同上次在这屋里相见时一点儿也不一样。
上一次狠戾无情,如今看来……
竟柔和许多!
不过短短几日,难道真的是中毒转了性?
不管原主是真想睡了百里逢集,还是只为了羞辱他。眼下的花清眠,只想留着自己的清白,她不想成为这个男人卧薪尝胆时心尖上的仇恨,她厉色强调:“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是清白的,这个秘密,只你我之间知晓。”
百里逢集眼中的疑惑更重,如今这人同往日的那个,可还是一个人?他试探着:“那暖床?”
“不必!回你的床上,睡觉。”花清眠想着百里逢集的人设如果不跑偏,该是个正人君子。虽然先前原身亏待他了,可好在大错没犯,自己若是以礼相待,帮他养好身上的伤,再把他送走,他不会恩将仇报。
这样等熬到百里逢集登基帝位,原书到了大结局的时候,自己就可以全身而退了,或许还可以回家,也说不定呢。
百里逢集有些诧异,又有些不敢相信,难道这就放过他了?他一步一步朝着内室边上的仆人小床走去。两床之间,隔着珠帘,以便主人夜里渴了,仆人奉茶时以免吓到主人所用。他手落在珠帘上,微微侧了侧头,警觉地偷偷瞥了一眼身后,她果然没跟来。
掀开珠帘,他步伐快了些,躺到床上,忙放下床帷上的帘子。
见百里逢集回到床上躺好,花清眠才脱了鞋,上了床。
她的听力极好,只要屏住呼吸,集中精力,怕是整个院子里落了针都能听见。而当她抱着匕首才要睡去时,就听见百里逢集的床里传来了声音。
是木质发簪发簪碰到了腰间玉佩的声响。
方才他不动声色地藏了发簪,花清眠自然瞥见了,想来仆人也是怕他刺杀,才没有给他簪金玉材质的簪子,而是用了一个极朴素的木赞给他束发。竟没想到,他是想那根木赞做防身用。
呵呵,原来他也防着她呢!防什么?难道怕她半夜朝他扑去不成?
方才面上端的顺从和要给她暖床的架势,看来都是装的,真是个狡猾的狐狸。床榻上的花清眠无声一笑。
不过这样也好,她手中有匕,他掌中藏簪,相互忌惮着,何尝不是给彼此一份心安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本《明月逐人归》,求收藏呀~
文案:
霍抚月离开草原去和亲时,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娃娃。她以郡主的身份嫁给了燕国人称“剑下千冢”的裴云承大将军。
起初,她扮作一朵可爱娇羞小白花:
呀!哥哥这剑太锋利,抚抚好怕!
抚抚还小,不能侍奉夫君。我待将军如兄长,可好?
入府两年,裴云承只当府上多双碗筷,未曾将这黄毛丫头看在眼里。
若不是那日见她爬到房顶摘果子,落地悄无声息,轻功使得出神入化,险些被她骗了。
后来,大婚那夜,裴云承以剑挑开红纱,霍抚月手握宝石匕首相对,面上露着一副天真柔弱模样,“我阿翁说了,燕国是礼仪之邦,不喜欢是可以和离的。你会放走我的,是吧,哥哥?”
裴云承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娘子,笑说:“我放你走?那不可能。不过嘛,你若是逃得出去我的地界,尽管逃跑试试!”
她跑,他追,每次将这小白马捉回来,都要将她绑回去。
霍抚月:夫君?云承哥哥?小叔叔?放开我罢,再也不跑了!
裴云承:待你同我做了真夫妻,我就信你。
终有一日,霍抚月跑回了草原,那日裴云承领兵十万追了过来。
霍抚月做小伏低,一脸惊恐的样子,“夫君,官兵带着刀,我好害怕…”
裴云承以手托腮,“编!继续编!方才挥着长鞭,把我副将抽下马的时候,你不是挺厉害的么?”
霍抚月泪眼汪汪,“夫君,我怀孕了。”
裴云承:……
三年间,裴将军百战归来,夺得十六郡,皇帝每每问赏,他不要官爵、不要美人,只要黄金。
众臣皆道他知进退,不骄奢淫逸。
皇帝问:为何只要黄金?
裴云承:臣家夫人热衷逃跑,臣允过她,由她跑。为了不打脸,只好她跑到哪里,我就买哪里的地了。
【白切黑 小白马郡主VS黑切白 口嫌体直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