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噢?先生有何教我?”
听闻辛毗言语有破局良策,袁绍就如落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盯向这位他极其器重的谋臣。
“晓以利害连结东方陶谦,割地求和于南面袁术,重防之下服软于北面王耀。此策虽甚为屈辱,却是当今唯一办法。”
“连结陶谦,割地求和,服软王耀?这……”袁绍闻言大失所望,只觉得这计策说了跟没说一般。
倘若那骑墙观望的陶谦能够拉拢,他又岂会仅凭一己之力突袭豫州?而袁术一贯贪婪,眼下优势在对方,他又岂会轻而易举的谈和?割地求和说的轻巧,问题是那要割多少地?还有向王耀服软?这更是天方夜谭,这儿刚刚弄死了人家的使者,拿什么去服软,王耀又岂会接受。
仿佛看出了主公的想法,辛毗神情淡然,缓缓道:“济阴陈留二郡乃是肥沃宝地,主公将此二郡割给袁术,再承认袁术是汝南袁氏第一子弟的正统身份、表明再不与其争斗。同族之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当您没了威胁又给出厚利,袁术肯定会念及同族之情,同意与您停战的。”
“其实如此议和,我方只给出了一个济阴郡,陈留则早就被陈王攻占了。届时袁术向刘宠索要陈留,刘宠定然不给,这是他动兵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又凭什么拱手让给袁术呢?而袁术又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于此他们就一定会发起矛盾冲突。陈王与袁术兵力相仿,两家打起来主公就可伺机而动,当然这是后话。”
袁绍刚刚听闻要让自己承认袁术才是袁氏正统,当即就要摇头拒绝,可听见这隐藏在退让之中的杀招,又是双目一亮,心中顿感无比纠结。
辛毗也不管袁绍怎么去想了,自顾自继续道:“陶谦是个野心勃勃却又胆小如鼠的人,如果他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君子,他就不会参与纷争意图淌这滩浑水,观望既说明他胆小,也印证了他还有野心。”
“他想在您与袁术之间选一个强大者联盟,但其实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在帐中来回踱步,辛毗抚摸着小山羊胡,手指帐上州郡舆图道:
“王耀若是灭亡主公,要保持势头继续扩张的话,那便只有两个选择,徐州与豫州。而豫州袁术与王耀交好,在双方关系恶化之前,王耀要更进一步的选择只有徐州。届时陶谦又能向誰求援呢?豫州荆州的当权者都是王耀的亲近者,至于扬州的孙家,呵呵,那时候还能否存在都是一回事。说清楚这些,陶谦举目一望便会惊骇的发觉,他孤立无援。”
“帮助主公挺过这次难关,他陶谦除此别无所选。他的野心,使他绝不会坐视这唯一一个援手灭亡的。他需要一个抵挡王耀兵锋的屏障,而这个屏障,便是主公您啊!当然,陶谦自己是想不到这些的,他需要人点醒。”
言至于此,辛毗躬身作揖,无比自信道:“臣愿出使徐州,若不能为主公联盟徐州请来救兵,愿提头相见!”
“好,好,好!”
感到辛毗确实能为自己联盟徐州,袁绍一连说了三个好。
他猛然起身,面上颓唐再也不见,无比欣喜的前冲而去抓住辛毗的手,感慨万千道:“君有国士之才,本侯必以国士报之!来人,任辛毗为军师,赏千金!”
话音刚落,袁绍便急不可捺的开口问道:“佐治,本侯又该如何应对王耀的怒火呢?王耀的使者可死在我们手中啊!”
“北域都护府势大,主公当连消带打做好两手准备。谋士郭图言语偏激,侮辱抹黑了王耀,这才使得使者情绪过激撞剑而死,但郭图只是一个谋士一个个体,代表不了我兖州,更代表不了主公您。”
虽然与郭图私交甚好,但此刻辛毗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心中暗道一声抱歉,便冷冷开口道:“郭图激死使者,当斩首谢罪,传其首级于北域都护府,同时奉上重金作为赔礼。除此之外,主公当以嫡子谭为质送往北方。我方将身段放低到此等地步,袁术又已经与我方议和,王耀若还是不依不饶,未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啊,辛毗,你休要血口喷人!”
辛毗话音这才刚刚落下,赶在袁绍表态前,郭图便从人群之中冲出。
只见他老泪纵横,啜泣道:“王耀的使者是如何侮辱主公的,这一切诸君都看在眼里,老臣不忍主公受辱这才出口与之辩驳,哪里就是我故意激死使者?难道捍卫主公都有罪,就要被斩首示众么?”
饱含哀求的望向袁绍,郭图心中那叫一个懊悔。众臣子都不说话,自己真是脑子抽了才开口出声,这下可好,他郭图反而成了祸事之人,一个不好只怕就要人头落地啊!
心中悲戚万分,郭图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委屈二字。
瞧见此情此景,一众文官武将们也萌生了兔死狐悲的感触,纷纷开口道:
“郭图是为主公才骂使者无耻,怎么能因为这个就将其斩首呢?”
“确实,军师所言不妥,这使者分明是一心求死,自打他一进帐就开始言语挑衅想要激怒我等,从而为接下来的求死找寻借口。无论郭大人接不接话,这使者都是要死的。”
“郭大人为了主公才出声抗击使者,主公因为这个就斩杀郭大人,未免就太让人感到寒心啊!”
看着郭图祈求的目光,袁绍多少也有些于心不忍,再听见众臣属的反对声,他当即便开口道:“公则是为维护我,要是就因为这个就将他斩杀,实在不妥。”
“明公说的是!”
此际颜良也接话道:“这使者一心求死,直接往我剑锋撞来,按军师所言,那这使者还是我杀的呢!敢问军师,是否也要将我颜良斩杀,将我的人头送往北方?如果这样就真能平息此难,我颜良愿意为明公而死!我就是一介武夫我也知道,杀自己人去祈求敌人宽仁是不可取的,要我看来你这厮就是包藏祸心,这种做法除了让主公自断一臂人心动荡之外,就再也起不到其他效用了!”
“诶,文恒休要胡言!!”
先是瞪了眼颜良,袁绍这才转头望向有些意兴阑珊的辛毗,温声道:“斩杀郭图断不可行,至于王耀那边,劳烦先生再想想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明明自己一心为了主公,却被众人抵触甚至被颜良言语他包藏祸心,一时间辛毗都有了拂袖而去的念头。
他淡漠的瞟了眼满面愤恨望向自己的郭图,无奈的摇了摇头。
尽管他因为兄长的缘故,跟郭图在私下略有交情,但辛毗早就看出了郭图此人才智不高却是私心甚重,诚然配不上一声谋士之称,甚至早晚都会祸事。自己得到袁绍器重,自然一切都为袁绍谋算,今日之事虽然怪不得郭图,却可以借此铲除这个隐患,如此一箭双雕的做法他当然会提出来,只是没想到袁绍到了这种时候还不愿意全心全意听取自己的计策。
“唉……”
瞧见此幕,群臣中望着自己弟弟的辛评暗叹一声,只觉得弟弟还是太过年轻。
郭图自从加入袁绍就寸功未立,此人擅长权斗,在实事上不具备半点能力,完全属于一个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
但有些话,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说啊!
眼下激起群臣同仇敌忾,就是袁绍有心牺牲郭图,为了顾全大局也不能痛下杀手。如果辛毗放在私底下去说,结局又是另一个模样,自己这个弟弟啊……
还是太过年轻了!
“不杀郭图就形同没有表示,主公以公子为质也就无法施行。毕竟在没有给王耀台阶下台没有平息王耀怒火的情况下,他就很有可能会痛下杀手,不能让公子冒这种风险。”
辛毗面无表情:“没有表示也不派遣人质,单凭一点赔礼……呵呵,北域都护府坐拥四州之地,缺那点钱么?王耀丢了脸面我方没有足够的表示,就绝不可能善了。那就打呗,我又还有什么计谋。与袁绍议和了,就把大军压在北面边境线上,再把从徐州求来的援兵也布置过去,至于能不能守住,我也说不准。”
“原本如此重兵布防下,杀郭图再派主公长子为质佐以厚重赔礼,就给足了王耀交代给足了王耀脸面。他硬是要攻我兖州既说不过去,军事上又还有一定难度。近期他正在自己地盘上推行新政,也没那么多精力来攻打我兖州,这事不准连消带打的就算了,反正他刚吞青州不久也要消化。可我们杀了别人的使者又毫无表示,还在边境线上陈列大军,您说您要是王耀您会善罢甘休么?就是和豫州议和,就是再联盟陶谦,兖徐两地又是北域都护府的对手?理就是这么个理,要打就打罢!”
辛毗一席话道出,袁绍沉默了。
经过对方这么详尽其实的解释,他就是傻子也听懂了要想化解这场干戈,这郭图还是个关键人物。
要想解除这使者身死带来的困局,郭图就必须死。即便问题不在他身上,他也必须死,因为他是一个交代,用于平息王耀怒火的交代。
尽管先前自己都说了郭图不能杀,尽管出尔反尔有损自身形象,但事关重大袁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郭图自打进入他袁绍的麾下就毫无建树,一个白吃俸禄的无用之材,一场或许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的战事,孰轻孰重袁绍还是能分得清的。
“公则,我知道,这使者的死怪不了你。你是忠臣,你是大大的忠臣。”
缓缓踱步来至已经吓倒在地的郭图身前,袁绍满面不忍,他亲手扶起已经预料到自己下场而瑟瑟发抖的谋士,温声开口道:“我常常听人们说,忠贞之士都愿意为了君主而慷慨赴死,你既然如此忠诚,我相信你也会甘愿为了本将军,为了这天下大计而赴死吧!眼下要想破局,非公则你不可了!不知公则可否愿意?”
郭图闻言脸色惨白,他当即就要开口回绝,可立马又从袁绍不容置疑的口吻中意识到了自己压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还请主公厚待我的家人。”
“你放心,从今往后,汝父为我父,汝子为我子,汝之亲眷必得厚待。”
“臣,愿为主公赴死……”
“好酒好肉吃喝一场,有什么未竟之事全都写下来,本将军会为你办成的。”
得到郭图的肯定,就仿佛卸下千斤重负一般,袁绍当即快活的眉飞色舞起来,不过他霎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旋即神色又立马变得沉重起来,若非是实在哭不出来,他甚至会为郭图流下几滴热泪。
郭图见状紧咬牙关,可无论他心中再是愤怒再是不甘,此刻面对袁绍却也只得恭敬的道一声多谢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