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机处一连待了小半个月,就在活字印刷这一项目即将完成之际,便有信使从高邑急忙赶来,献上了一封来自豫州由袁术亲手书写的求援信。
这会造纸术已经改良完毕,活字印刷的模块也快尽数雕刻完成。在临时先用已经制作出来的现有模块进行了一番试验性印刷,确认大批量印刷可行后,王耀当即踏上归回首府高邑的道路。
袁术跟董卓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分,历史上袁术与董卓一般奢侈荒淫,对待民间是一样的残暴不仁。然而在对两者秉烛夜谈后,董卓依旧我行我肃,袁术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虽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袁公路从骨子里看还是那个袁术,但他的恶却收敛了许多。既然不是祸国殃民之辈,昔日又对自己有恩情在,王耀就没有在其危难求援时却无动于衷的道理。
什么都别说,援兵是一定要派的。
除此之外他还要亲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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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宽阔的新式官道上纵情驰骋,王耀的车驾速度极快,不过花了短短八九天时日便横跨三郡之地,赶回了首府高邑。
一回到都护府,他就连下五道任命。
一是命幽牧特区的守备将军于禁率领本地驻军火速开往冀州接替防务。
二是命冀州驻军衙门总指挥张辽领五万驻军开往兖州边境,准备展开攻势。
三是命青州驻军衙门总指挥高顺领五万驻军开往兖州边境,准备展开攻势。
四是命都护禁军副统帅赵云领两万精锐禁军开往魏郡屯兵,做以策应。
五是以北域都护府的名义书信遣使派往袁绍大营,维护和平劝其退兵。
高邑这一系列举措声势浩大,眨眼间便随着信骑的奔往传遍各地。
……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梁国,兖军大营。
拿着信纸的手在微微颤抖,袁绍神情很是难看,他一把将密信砸按在帅案上,怒道:“不是都说王耀刚刚夺得青州,一两年间不会再求扩张么?这会他已经陈兵于我兖州边境,只要使者稍有不满意,大军就会杀入兖州,届时腹背受敌,我军拿什么抗衡!?”
此话一出,满帐寂静无声。一众文官武将面面相觑,一时间无言以对。
事态演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他们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说白了,如果不求扩张增强实力,袁绍也不过是在等死罢。
要想死中求活,就必须向外扩张,不然光凭一个小小的兖州,未来又如何抵挡得住北域都护府四州之地?
徐州刺史陶谦敬仰袁氏,这原本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得此强援就等同于坐拥两州之地。然而当所遇到的敌人是袁术时,这个强援又跟没有一样。陶谦仰慕四世三公的袁氏,但袁术也出自袁氏,从多种意义上来讲,虽然都算是嫡子,但袁术则比袁绍更具备正统性。何况就连汝南袁氏所坐落的汝南郡,如今也在袁术手头。
两边同时发信求援,陶谦没有选择帮助袁术来攻打己方都算不错了,自然更不会倒行逆施来帮他袁绍。
本来吧,就算是一打一,兖州虽小但兵多将广,豫州虽大军力强盛却是常年懈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城占郡,也有很大的可能一口气灭亡袁术。且不说袁术的求援信有没有机会发出去,就算是发出去了,但只要赶在北面王耀动兵之前拿下豫州,这时再晓以利害连结徐州陶谦,袁绍也能以三州之力抗衡北域都护府。重兵屯守在兖州边境的天险所在,只守不攻未必就会陷入劣势。
如此,大计可谋也。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先决条件,那便是以奔雷之势火速灭亡袁术,再不济也要先夺取下汝南。
可就眼下看来……
“尔等平日里不是妙计横出,个个伶牙俐齿么?如今何故不言!?”
见无人有说话的意思,袁绍面上怒气更甚,只见他抽剑而出插于案上,起身环顾众人:“平日里个个自诩英武,言语夺下豫州不费吹灰之力,本将军信任你们,听你们的直接就向豫州不宣而战,可你们又是怎么回报这份信任的?”
“火速攻下梁鲁之地是不错,然后就永远止步于此了?谯城就在眼前,可就是永远也打不过去!?废物!!”
破口大骂着,袁绍越说越气,越骂越是窝火。他忽然指向武将行列里脑袋垂得最低的那位将校,大喝道:“这不是淳于将军么?醉酒领军,你焉能不敗?一个敗军之将,又如何还有颜面与众将同列?”
“趁我还没打算杀你,快滚出去!”
狠狠盯着淳于琼,袁绍双眼圆睁。
这个废物,非但损兵折将未能攻下陈国,竟还直接率领残部归来。要是该将在攻势失利后率部顺势撤往陈留一带建立防线,陈留又岂会如此轻易就失守!?
想到己方满腹算计进行突袭没能起到多少成效,而陈王刘宠那厮却是在自己地盘上夺城占郡,袁绍面色就不禁涨红,其中固然有羞愤,但更多的还是狂怒。
都是淳于琼,都怪淳于琼这废物!
攥紧双拳,袁绍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事敗后的下场,这也更让他怒不可遏。若非还有半点理智,他就要下令給淳于琼罪加一等推出帅帐斩首示众了。
“我……”
面对主君的怒斥,淳于琼面露羞愧,他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却是没有说出口。
跪地膝行至大帐中央,淳于琼朝袁绍一连三次伏拜,继而取下兵符摘下翎盔,起身一言不发便扬长而去。
敗就是敗了,没什么好说。
不过他当时并没有醉酒领军。
淳于琼作为昔日西园八大校尉之一的右校尉,军事素养再低也低不到哪去。尽管他不似高顺那般滴酒不沾,可在战时却也是从不饮酒,哪怕只是半杯。
其实此战之前,淳于琼就料到大抵会战敗,他派出的斥候回报,小小一个陈国之中居然囤积有十几万大军,手上不过只有四万多的军队,强行进攻难道不就是以卵击石,又怎么可能取得胜利?
他命人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回大营,可那时另外两路军队却是攻城拔寨、捷报连连,让袁绍产生了己方战无不胜的错觉,看见西面军传回的报表嗤之以鼻,根本不认为陈王刘宠能手掌十余万军队,觉得这是淳于琼畏战了在虚报。一个汉室刘姓小藩王,能有六七万军队已经顶破天了,并且其中多半还是似如黄巾军那般的乌合之众,给农人一杆竹枪,这就叫兵了么?
嗤笑后,袁绍发出了全力进攻的死命令。无奈之下淳于琼只能强行发动攻势,结果自然也就无需多说了。即便他身先士卒鼓舞士气,冲在第一线奋力搏杀自己都还中了两支箭,可该敗就得敗,大势不是人力能够改变的。
一场可笑的攻势下来,兖州西面军损失惨重,淳于琼提议先率领残军撤回陈留一带,在就地补员的同时拉开防线,防止陈王刘宠可能展开的军事行动。然而这却被袁绍视为是淳于琼冒进致使兵敗后逃避责任的借口。逃到陈留去,对方就不必面见自己,等自己气消了以后惩罚自然也会随之减轻。
没什么好说的,得到消息后袁绍第一时间命令淳于琼率领残部归回大营。
然而这一切最终都被袁绍选择性给忽视掉了,他无视掉自己错误的命令,将所有的责任都甩给了下属。仿佛造成这一系列失利的是淳于琼,是那子虚乌有的醉酒领军。
……
肆意宣泄了一番怒火,在淳于琼自发出走后,袁绍的神情终于逐渐平复下来。
只不过他没有发现,不少将校的面色已然有些僵冷,显然经过淳于琼这一出后都感到了彻骨的寒心。不过不管有没有发现到这一问题,袁绍都并不在意。
对他来说最为关键的军队都在颜良文丑手中,这两位大将以及高览蒋奇,才是他麾下最为得力的干将。只要这四庭柱保持忠心,至于其余将校是何感想,那都不重要。
“诸君,王耀的使者已经在路上,很快就会抵达,在这危难关头就不要再保持沉默了,有什么良策还请快快讲出。”
收剑回鞘,袁绍重回座上。
此刻他多少有些意兴阑珊,群臣说不能坐以待毙要率先出击,他这么做了。群臣说要不宣而战奇袭制胜,他这么做了。群臣说要三面进军直捣黄龙,他也这么做了。最后的结果呢?却是巨大的失敗。
兖豫战线已经僵持起来,如果能给自己半年,甚至是三四个月的时日,袁绍有把握战胜袁术,但他缺的就是时间。
最多三五日,都护府的使者就会赶到梁国,用屁股想想都能猜到王耀的停战要求会有多苛刻,但自己能够拒绝么?
只要使者不满意,王耀布署在冀青一带的军队就会浩荡袭来,仅凭自己留守在边界线上的那点军队根本就抵挡不住。届时腹背受敌,他袁绍基本也就亡了。在军事上占有绝对优势,王耀的使者不会放弃如此好的狮子大开口的机会,要走东郡、济北国、任城国已是板上钉钉。袁术最少也会要走济阴郡和泰山郡,算上被陈王刘宠所占据的陈留郡,整个兖州他袁绍就剩下州府昌邑所在的山阳郡……
山阳郡虽大,可就凭这点地界,只怕往后他的地位比起一个藩王还要不如。
手掌一郡之地,还被王耀与袁术彻底包围,随时都可能被别人临时起意给动兵灭亡,真沦落到那一步,跟亡了又有什么区别?
“若真无退路,事物真无转机,本侯宁愿战死沙场也绝不退后半步!”
“袁氏真龙,绝不沦为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