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高邑演兵

七月,已是夏末。

高邑城,城东军营鼓声阵阵,一队队兵将正在演武场中操演比拼。

王耀端坐高台之上,望着奋力演练的军兵们若有所思。在其身侧,一众冀州军的高级将校们依职务大小并排而立,脸上神情则都有些担忧。

倒不是惺惺作态,全是事关重大,这段时日的表现将决定冀州军的未来,容不得他们有半分懈怠。

义公将军身经百战手掌强军,对多方面崩坏的冀州军不满已是人尽皆知,如果全力操演都无法让王耀满意,那冀州军的下场可想而知。

自打被盯上,冀州军昼夜不息的加练着,只求能够保留建制不被撤除。

然而日积月累的放任,却也不是一时间就可以调整过来的,兵将们固然努力,但距离王耀给出的标准还是差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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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夏风吹,战鼓擂。

只见数千军兵排列成阵,艰难却又努力的同进同退,朝着假想敌大步杀去。

前锋的中装步卒举盾掩刀,做出防范箭矢的缓行姿态,乍一眼看去倒也是军容严整,一副威武之师的模样。

但王耀看的真切,前排刀盾手们像模像样,实则却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他们虽然举盾,其中空隙倒是巨大,如此松散的盾墙根本就无法防住大规模的箭雨,能略微抵挡流矢已是不错。

再后些的持戟军士与前锋拉的太远,一旦前方发生短兵相接,这策应的戟士也很难快速加入战斗。

这不是挑刺,是确实差了点东西。

整支冀州军大抵都是

这样,看上去仿佛啥都有了,但啥都缺一些。

不要小看这部分,杂牌与正规军,有时就这么点差距,一个个微小的细节足以说明一支军队的素养,冀州军常年龟缩不出,这也导致当地驻军已经多半沦为了样子货,眼下操演倒是尚可,可一旦真刀真枪的与外敌拼杀起来,只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听着有些离奇,可事实恰是如此。也正因为这样,王耀才会将整肃军队视为整治贪腐后的首位任务来看待。

这不刚刚落实完武安铁矿的问题,他便马不停蹄的归往高邑,亲身坐镇军营督促军兵开始改头换面。

然而冀州军确实敗坏到了一个程度,尽管没到贪生怕死,但在作战经验上却不比新兵强上多少。望着那宽大的战阵,王耀眉头紧皱,暂没有发表看法。

不过在很多时候,神态就足以表明态度。见王耀默不作声,一众州军将校内心嘭嘭直跳,连连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就见王耀忽然闭目,冷冷道:“州府厚遇优待,冀州军就是这样回报的么?”

“粮草辎重,军饷银钱,以往或有拖欠,但自本侯赴任以来,就未曾少发过分毫。”

“眼下冀州军享受着与并州无异的待遇,战力却远远不如并州军,未免也太不应该了。军队乃是保家卫国的利器,如此携带疏于职守,又如何担当大用?”

训起话来丝毫不客气,王耀神情淡漠道:“当今天下纷乱,内有国賊妄控神器把持朝政,外有賊寇匪盗袭掠各地。值此乱世,地方能否

平稳就全看硬实力。而所谓硬实力,也不过就是军力罢。依诸君看来,现有之冀州军……”

“又能否承担起保家卫国的重任?”

一席话道出,在场将校神情难看,已然猜到了王耀要做什么,可对方理由正当非常,根本就没给自己质疑的余地。

其实冀州军倒也没有说的那么不堪,好歹是州郡的正规军,哪怕疏于训练,但底子摆在那,再不济剿几个匪盗也是轻轻松松,可王耀的并州军眼下就驻扎在高邑城内,有着鲜明的对比对象,原本还算过得去的冀州军也就不够看了。

一众冀州军将低垂着脑袋,心有憋屈却也无言以对。

他们的身份地位与手上的军权息息相关,如果冀州军受到了裁撤,他们的待遇自然也会一落千丈。

环视诸将,把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王耀眸中难以察觉的闪过一丝不屑。

在场几十员战将,居然没有两个他能道出姓名的悍将,全是些碌碌无为之辈,也难怪冀州的军队在东汉末年就没绽放过光彩。上位者无能,下边焉能大放异彩?

冀州官府弊病百出,非但只是民政,在军事上也同样如此。

州军往往是一州最大的开销,如此要害部位,岂能留着些饭桶不做实事?撤裁是必然,而且还要狠狠的撤裁!自己麾下绝不留有尸位素餐的废物!

双眼闪过凛冽的寒芒,王耀没有半分犹豫。他深知民间疾苦,百姓谋生何其不易,艰难的世道下还要缴纳繁苛税款,可不是为了将这群无能之辈养得白白胖胖

不对的地方他就要改,就要大刀阔斧不留余地的改!倘若今朝大权在握还姑息养奸,那算是什么英雄!?

“冀州军只能留下三成。”

不顾周围将校惊诧,王耀面无表情的宣判道:“从明日起开启为期三日的全军大比,能者留,弱者去!老冀州军只能留下一万人,多出来的缺位招募青壮训练补之。被刷下来的,若有不甘可以先划入辅兵序列,提升能力经过考核后,再重新编入州军。”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冀州将校们再顾不得那么多,连忙开口劝阻,只求使君能够收回成命。

开玩笑,一下子裁去七成军兵,也就意味着有半数以上的将校会失去军权,而手下没兵,自然再难称之为将。

就是为了自己,他们都绝不能沉默。

“万万不可!使君,万万不可啊!我冀州军近四万兵将,一下裁撤三万余人,必生动乱啊!”

“是啊!刺史大人,此计断不可行!素养再怎么低那也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三万多人被撤下,他们定然心生怨恨,若是聚众闹事,必生大乱啊!”

“何至于此,缺乏训练那就加紧训练好了,稍稍多给些时间就行了,没必要一下子就裁撤七成吧!再说招募青壮也还是需要训练,一时也难形成战力啊!”

“大人三思,此策万万不可!”

听见将校们的一致反对,王耀微微一笑,淡漠道:“本侯说了,若是心有不甘者可以暂且先划入辅兵,待实力达到后再重新编入州军。”

“我出手已经留有余

地,如果连知耻而后勇都做不到、铁了心达不成标准,那这等混吃等死之流本侯就更不会留着了。我意已决,多说无益!”

“诸君且下去准备吧,告诉你们的士兵,愤怒改变不了任何事,有本事的人到哪都能赢得尊重,反之亦然。誰不服气要闹事就随他去,因没本事被淘汰的弱者,本侯有何惧之?难道他们当驻扎本地的并州军是泥捏的?本侯话摆在这,誰敢作乱只有身首异处,届时不论束手就擒还是跪地求饶,都乞不来一条活路!”

想起刚刚将校们言语中或有或无的隐晦威胁,王耀蔑然一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眼下的冀州军算个什么东西,治下一个国相揭竿而起,他们都未能镇压,甚至连遏制的作用都没起到。

若非如此,张纯岂能在短短数月就发展到十万人之众?

王耀不担心一支军队弱小,只担心他们怯懦毫无血性可言。前者通过训练,通过补足装备,就可以成为精锐,而后者不敢打不敢战,就是给他们武装到牙齿也没用,心气差了经过再多训练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筛下绵软无力的废柴,留下刚强勇毅的战士,这才能拯救冀州军。

至于聚众作乱?冀州最强的武力先登营都连兵带将的宣誓效忠自己,剩下的别说会不会齐心,就当他们同心协力全都反了,自己也丝毫不惧。

并州军不介意再打一场碾压的胜仗!自己也不介意直接撤裁全体冀州军,再从民间招募勇士进行重组。

“诸位且去,莫谓言之不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