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小黄门蹇硕壮健而有武略,非常得陛下信任。西园新军组建后,蹇硕也被任为上军校尉,起到制衡何进的效用。”
虽然身在并州,荀攸却一直都在了解天下各地的消息,说起这不显眼的蹇硕也是头头是道,看来早就下了功夫。
“蹇硕手掌兵权,尽管独立于大将军之外,却依旧非常忌惮何进,做事也很低调。不过这蹇硕看似胆气不足,实则还是个果敢之人,有决断的魄力。”
“与十常侍不同,蹇硕虽是宦官却没有很贪,对皇帝也不像张让赵忠之流那般阳奉阴违。他对陛下忠心耿耿,就是皇帝叫他去死,此人也绝无怨言。”
“本来帝位之争无有悬念,皇子协虽受陛下喜爱,但毕竟王美人早就被皇后毒杀,刘协没有母族无依无靠,根本没有与刘辩斗争的能力。但因为蹇硕的存在,让一切都变得未知起来,蹇硕手握重兵且死忠陛下,若陛下想立刘协为帝托孤于他,蹇硕断然不会拒绝……”
言至于此,荀攸眉头紧皱。
从过往履历看来,蹇硕之所以能被刘宏器重,忠心只是其一,其二便是此人外表憨厚怯懦,实则果敢有胆魄。
他只要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那便是不成则死。而蹇硕手上虽有重兵,可比起大将军的兵权这点力量还是太过单薄,争锋起来打持久战,蹇硕没有胜利的可能,他想扶刘协成功登基,就必须用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做掉何进。
倘若得天垂怜,他真做到也就罢了,这场权力交接也能平稳渡过,对整个大汉天下都没有过多影响。
怕就是怕蹇硕事敗,那样一来侥幸生还的何进回过神,必定将领导外戚集团与阉党宦官不死不休。最为强大的两股势力撕破脸皮斗争,其中变数太多,对天下对苍生,这未必是件好事啊……
“刘辩倚仗何皇后、何大将军,刘协也有董太后、上军校尉蹇硕作为靠山,虽然仅此来看还是刘辩占优,可继承大统这种事最容易发生意外,皇子辩也不是真的就压死皇子协,在这一切都还尚可未知之际,职下觉得还是别掺和为妙
。”
王耀闻言颔首,荀攸的见解其实也正是他的看法。
灵帝刘宏是东汉最后一位实权皇帝,故此他也颇受后世人关注。对于汉末这场继位危机,王耀还是有所了解。
正如荀攸所说,宦官外戚争斗起来变数太多,事实上搞到最后他们誰都没取得胜利。何进被杀,十常侍被诛,双方绞尽脑汁的厮杀,却白白让董卓捡了便宜。
对王耀而言,不插手不改变历史进程就行了。是的,他已经放弃拯救董卓了。因为往昔的交情,这几年来他与凉州方面沟通密切,然而无论自己如何规劝,董胖子都是当时答应,转头就抛之脑后。西凉军依旧军纪败坏,所过之处能抢则抢,还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土匪军。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作恶多端视人命如草芥的董卓没有因性格尝到苦头,又岂会为子侄辈的规劝就做出改变?
不过只怕他意识到这点的重要性时,已经为时已晚。王耀对此没有太多感想,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所选择,他这几年多次劝过董卓,已是问心无愧。
“那好,公达替我书一封回信吧,告诉董凉州,本伯身为边将,对朝中皇权更迭没有看法,也不打算掺和。”
“用词尽量亲切些,恭敬也无妨。”
“喏。”
看着边研磨边构思的荀攸,王耀深深叹息。不出意料刘宏很快就会驾崩,天下大势也会随之改变。自己安定舒适的日子即将结束,乱世的阴云已经笼罩在了大汉上空,无人能够置身事外。
——————
决定了讨伐张纯,虽然还要等待朝廷答复,不过王耀已经开始了准备。
大军出征从来都不是一件随便的事,光是辎重方面涉及到的东西就有很多。张纯坐拥五六万賊军,尽管战力平平,但相比于以往流寇之类的对手,还是要强上许多,故此讨伐最少也需要三万甲士。
如此大规模出征,粮草方面绝对不能出问题。历经多年励精图治,府库存粮足够充盈完全负担的起,但后勤这块绝非有粮食就万事大吉,征召民夫也是件头疼的事。从朔方召来阎忠,王耀将补给准备交由他来负
责。
阎忠昔日是皇甫嵩的幕僚,曾多次主管协调辎重大事。往昔基本都是镇压叛军朝廷又不拨粮草,愁得阎忠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命军队就地解决。
可从地方上抢的那点食粮,严格说来也是远远不够大军消耗,阎忠妥善的布置能叫有限稻谷发挥出最大效用,能保持着镇压军较高的士气,已经足以说明他的本事。今非昔比,王耀有大量粮草无需让他就地解决,阎忠心中既安定又振奋,誓要将辎重一块准备到完美无缺。
……
“预备。”
“第一排,放!”
砰砰砰——
硝烟弥漫在晋阳远郊的特别军营,一个个身披墨绿布衣的轻装步兵手持燧发步枪,正在进行日常操练。
随着持握军旗、腰别长刀的军官一声令下,第一排的步兵们纷纷开火。眨眼间火光迸闪,缕缕细长的白烟自枪口中喷涌而出,那完成射击的士兵没有过多停留,甚至都没能看一眼战果,便全部散开朝军阵最后方快步奔去。
军官近距离耳闻一阵惊雷般的枪响,神情却无有半点变化。
他继续举旗,高呼:“后排上前替换首列,全排举枪瞄准……”
“预备,放!”
砰砰砰——
又是一阵枪响,第二排的士兵完成射击,立即就像刚才第一排那般散开朝后方奔去。来到军阵末尾他们没有歇着,而是迅速从腰包里摸出一节小拇指大小的硬纸筒,旋即狠狠用牙咬开纸筒顶部,将内里定量的火药尽数倒入枪管之中。
而后再从另一个腰包里摸出弹丸放入枪口,士兵们就完成了装填。
此刻,随着排枪不断响起、队伍站位不断挪移,又再次轮到他们身前的原第一排步兵上前射击,第二排的步兵们屏息凝神,待到枪响后便自觉举枪上前。
经过成百上千遍操演,步枪手们对于排枪战术已经烂熟于心。
举旗军官其实只是一个鼓舞人心的摆设象征,纵是没他指挥,枪阵也能有条不紊的运行下去。无它,反复反复的操练已经让战术动作成为士兵骨子深处的肌肉反应。听见枪响他们就会上前,来到第一排他们就会举枪,射击完他
们就会狂奔到末尾装填,这已经成为下意识的举动。
“主家,按照您传授的排枪战术,燧发枪团经过长期训练,如今已形成战力。只要天气允许且地势合适,步枪手们就能源源不断的射击,直至射空枪弹。”
“因为步枪兵的特殊性质,他们必须是轻装不能负重过多,如此才能保证行动轻便快捷,所以枪手们并没有配备刀剑,这也导致若发生意外,燧发枪团根本没有应对近战的能力。好在上月军机处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研发出一种名唤刺刀的武器,刺刀小而锋利,类似匕首短剑却要更加坚韧易于穿刺。”
“在新一批燧发枪的枪口处会加设一个卡槽,刺刀能稳固安装在卡槽上,从而让燧发枪变成一杆传统短枪,虽然无法与制式长枪相比,但足以应对突发情况,毕竟燧发枪团的宗旨从不是近身肉搏。”
“善。”
演武场的将台上,王耀认真检阅着步枪兵们操演,在他身旁聚拢了一大票浅绿色军装的军官们,正在为他讲述军情。
因为枪械的特殊性,燧发枪团就是在大本营并州都是不为人知的绝密部队。他们的存在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而这极少数人也是王耀的死忠拥趸。
燧发枪团只有四千多士兵,分为四个营,每个营一千人。眼下场中正在操演集训的就是三个排枪营,他们的训练方式也正是西欧火枪时代的线式战术。
这种战术就是把持枪士兵平均分为两三条线,每条线相距50到200步,每条线又分为3至6列,前列射击后列换弹,一轮射空又转为后列变前列射击,前列至后列换弹,可以源源不断保持着强劲火力。
因为没有工业基础,每把燧发枪都是由匠人亲手打造,想大量扩充火枪部队并不现实,故此王耀虽对火枪团寄予厚望,却也只能当作隐秘的杀手锏来使用,主力军队还得是冷兵器军团。毕竟就是环境潮湿下点雨,燧石都可能打不上火,这年代的初代枪械还是太不可靠了。
不过即便火枪有各种弊端,但对于东汉大多数军队来说,也毫无疑问是降维打击。三个排
枪营输出持续火力,一个散兵营进行精准狙杀,只要布置的好,以四千火枪手抗击万余精兵不在话下。
“王枭,现有火枪可否穿透甲胄?就是说对披甲之士起到杀伤。”
“绝对可以。”
听闻问话,最贴近王耀的魁梧军官当即颔首,不假思索道:“最初的火绳枪或许在远距离打不穿铠甲,但现在的燧发枪绝对能。”
“任何火枪都可以无视一般郡兵县兵配备的布甲,就是寻常能抵御切、划的铁甲,也能轻易击穿。甚至火枪对披甲军士的伤害比对无甲士兵还要高,军机处做过测试,甲胄非但不能抵挡火枪弹丸,还会让披戴者多受到像重物锤击的伤害。”
“不过如果是羽林卫军的那种优质厚铁甲,排枪手的远射无法射穿,有时候弹丸还会莫名其妙的弹开。”
“当然,近距离射击什么甲都抵挡不住,而就是最优秀的铁板甲,在远距离也无法抵挡散兵营的锥头弹。”
王枭是个健硕的汉子,早在王耀最初组建火枪营从本家征募军官时,他便第一个听命加入。
作为排枪一营的校尉,他可谓是亲眼看着燧发枪团从无到有,又从混乱逐渐转为成熟。这种经历让他对火枪团有种别样的情愫,回营地就像回家一般。
“不过火枪威力虽大,却拿阔盾没什么办法。便是寻常的挡箭牌再贴上两层蒙皮,缠上几圈树枝,也能悉数挡下。”
“但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听说军机营已经在研制一种名为‘炮’的新式武器,任何盾牌都无法抵挡。再者火枪最大的优势就是在于敌人对他陌生,我们知道如何抵挡,可对方不知道。”
“燧发枪无论是威力还是射程都远超弓箭,就是精度很差难以命中,但在习得主家您提供的排枪战术后,哈哈!这也不再是问题了。”
听闻此话,一众军官连连附和。
在他们看来主家真乃神人也,先是一手创造出了火枪这神器来,居然还能钻研出如此贴合的战术来。
可以说在线列战术下,燧发枪持续火力不足与精度差的问题得到全面改善,也从不成熟的兵器提格为了大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