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白马将军 性情中人

“职下见过刘大人。”

“诶,刘公您不在蓟城处理政务,带这帮样子货跑代郡来作甚?”

老远就听见懒而浮夸的声音,王耀定睛一望,终于在骑军中寻见其头领。

那是位俊面将军,严格说来是非常英俊。此人骑胯雪白骏马,披戴精致银亮的甲胄,看起英姿飒爽。也正因着装色调偏向于白,刚开始在白马义从中很难注意到他,毕竟大伙都是白色。

狂奔起来一片白茫茫,若不细看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他便是降虏校尉公孙瓒,一个空有武力却毫无道德的莽夫。”

听闻刘虞出声介绍,王耀稍稍眯眼,并没有开口接话。

公孙瓒是好是坏都不重要,关键在于此人颇具武力,且手掌整个幽州的精锐部队,头脑好像也不是特别好用,算是个值得打交道的对象。

单论结交能带来的价值而言,这位白马将军甚至要高于刘虞。

好歹也是汉末群雄,前期威名远扬的一方霸主。

“刘大人?”

话语道出没得到回应,公孙瓒眉头微皱,他已忘却是他嬉笑无礼在先,只觉得上官轻视自己,心中对刘虞的不满当即又加重了几分。这位上官出身高贵,虽明面不说暗里却瞧不起他,拨给自己的军款也愈来愈少,实在可恶!

自己为国戎边多年,为何就是当不上刺史,难道出身真就这么重要。

“刘公,上回明明说好军饷之事,为何送来的却少了那么多?”

“难不成您认为抗击异族很轻松?要不您暂且停发军款,我也任凭异族犯境试试?或者您亲自去对付胡賊……”

“放心,如果被杀得落荒而逃,职下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示意部曲放缓马步,公孙瓒带着十余骑亲卫上前,想要借军款之事发难。然而待他贴

近过来,面上的阴狠又瞬间转为凝重,只因他忽然发现在草包州军旁边,竟还有一支杀气腾腾的精锐之师。

看见那严密军阵逐渐散开,看着那些密密麻麻陌生而精悍的兵卒,公孙瓒双眼微眯,旋即迅速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大队甲骑。同样,陌生而精悍。

这队骑兵人数在千余左右,比他白马义从要少许多。可这群骑兵居然人均袖筒铠,甚至前列战马还披戴有马铠,装备精良至此实在少见。问题来了,为何代郡会有如此规模的具装骑兵。

以公孙瓒所知,这类重骑无论组建还是维护花销都非常巨大,整个大汉也没几支。这是三河骑还是羽林骑?不对,这种精锐不是南下平叛就是宿卫京畿,岂可能千里迢迢调来幽州。

难不成,是陈王来看望刘虞?

一时间公孙瓒面露忌惮,原先挑衅刘虞的想法也顿时隐去。

“咳,刘公,您为何不说话?末将听闻代郡叛乱,当下便昼夜兼程从辽东属国赶来,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为何都聚在城口,还有这些晓勇的军士隶属于誰……”

“叛军又在哪呢?”

不过眨眼,这位白马将军判若两人,非但星目中闪烁着笑意,嗓音也变得磁性爽朗,听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

倒不是公孙瓒畏惧刘宠,只是他觉得大概会落入下风,自然极力避免。

陈王刘宠勇猛过人,其封地陈国富庶非常。黄巾起义后,刘宠名正言顺征兵讨賊,私军不但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是罕见的实权藩王。陈国羽林军就有人数上千的具装骑兵,恰好与眼下吻合。

真是刘宠看望刘虞,发现自己竟敢不尊重这位大汉宗正,暴脾气上来跟他火拼那太正常了。陈王私军不比己方弱,且刘宠很勇猛

自己未必打得过。

占不到便宜,暂且服软又如何。

……

冷冷看了眼公孙瓒,刘虞很想不做理会直接牵着王耀进城,可念及上下和睦才能治理好地方,他终究还是出声了。

“叛军已被王将军平定。”

“糟心的若是不来,这会我等该是已经进城饮酒、设筵欢庆了。”

“王将军?”

“就是我身旁这位将军,他是并州朔方郡的临戎县伯、朝廷委任的破虏将军,也是位真正的君子。”

“都是边军,怎么区别这么大呢。”

公孙瓒刚刚下马,闻言神情一怔,临戎县伯?不是陈王刘宠么?

对自己这位宽宏仁慈到近乎低能的上官,公孙瓒压根不在意。其话语间那暗搓搓的不满,听起来也实在没甚杀伤力。然而一句‘糟心的’,已是刘虞刮肠搜肚能找出来最恶毒的词汇了。

“幽州朔方,临戎县伯。”

“临戎,破虏,莫不是……”

喃喃念叨,公孙瓒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位临戎县伯是誰。

县伯听起来好像不比陈王,可实际两者势力相当,甚至王耀还要更强。

开玩笑,公孙瓒当然听过这位县伯的名号,隔壁出了个家喻户晓的义公,誰能不知道。其实公孙瓒早就关注起王耀,两者同为豪门贵族出身,都是容易被人忽略的小儿子,叫他颇有同类之感。

从去年王耀出并州讨賊打了几场胜仗开始,公孙瓒就注意到他,其无往不利一路崛起,也叫自己为之振奋。

王耀是楷模啊!

豪门小儿子们的领军人!

“王将军,久仰久仰啊!”

快步上前,直接选择性无视了上官刘虞,公孙瓒朝王耀抱拳行礼。

他虽然一贯厌恶出身高贵者,但凡事都有特例,王耀不在此列。

“我亦久仰公孙将军,今日一见,

将军果真是性情中人。”

感受到公孙瓒的激动与热情,王耀没摆谱,当即拱手抱拳,标准的进行回礼。

“将军先为书佐,后举孝廉为长史,巡逻所带骑兵不过数十人,恰遇数百胡骑怡然不惧,您带队冲阵杀伤数十人,竟以十倍之差取得大胜,乃真勇者也!”

“听闻那一战之后,幽北鲜卑诸部无不胆寒,再也不敢越过关塞。后来您接连升官,直至如今的降虏校尉,虽然职务一直在变动,但屡战屡胜这点从未改变,您真是我大汉的晓勇上将啊!”

一席略带吹捧的话语道出,听得公孙瓒心花怒放,嘴角都快拉到耳朵根了,看待王耀的眼神也友好到了极点。

真是没想到啊,义公居然这么了解自己!为长史时巡逻那事,公孙瓒自个都快忘了,没想王耀竟如此清楚。

“哈哈,谬赞,您谬赞了!”

“上将当不得,真当不得,我虽晓勇但还当不得上将之称。”

“刚听将军言语久仰,瓒还以为是客套话,没想到您是真的知道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名气这么大呢!”

见公孙瓒非常高兴,就差搂着自己称兄道弟了,王耀心中也很乐呵。

像这种出身微末的性情中人,那结交起来可太轻松了,夸几句好话就完了。

不经意间,王耀发现因自己和公孙瓒相谈甚欢,刘虞表情好像有些复杂。

不过发现归发现,理解归理解,王耀也没有停止结交的想法。

虽说刘虞对他态度很好,自己也非常敬佩对方,但这不代表他要为刘虞而冷落别人。乱世没好坏这种区分,只要不是太过残暴,都可以交好。

当然即便交好,对方往后要是做事太出格,那该怎么对待怎么对待。

起码就现在来说,公孙瓒非但不算残暴,还是

为国守边疆的忠良。

“你虽是性情中人,也莫要一直再笑下去,这么多人看着……”

“还是稍稍收敛些吧。”

瞟了眼忘乎所以的公孙瓒,刘虞脸色不太好看,冷冷哼了一声。

“咳咳,辽东一路赶来乘马太久,适才有些头昏,叫诸位见笑了。”

听见刘虞刻意重提‘性情中人’,公孙瓒老脸微红,不好意思的尴尬一笑。做属下的那般顶上官,并非光彩之事。

如果只是跟低能上官待一起,性子上来顶了也就顶了,但王耀可在这呢!想想最开始阴阳怪气的模样被对方全程目睹,公孙瓒就有些无地自容。

临戎县伯这么看重自己,他给对方的第一印象却是丑态,却是小人嘴脸……

这实在太不应该了!

王耀刚开始一句性情中人,并没叫他感到有歧义。但现在经刘虞这么一说,公孙瓒心中忽然暗道不好,感觉王耀说那话时可能真在暗讽他不尊重上官。

一时间想着补救形象,公孙瓒对刘虞的态度也愈发好起来。

只见这位素来桀骜不驯的白马将军满面笑容,朝刘虞躬身笑道:“适才头昏略有胡言,还请刘公莫要计较。”

“贵客当前,我等还是别在这城口说话了,还是赶紧进城庆祝吧!”

刘虞闻言默然,旋即轻轻颔首,也没有再摆脸色。

因为降虏校尉守护边疆的特殊性,公孙瓒及其部曲,其实是有些独立在幽州军队之外的。平常他们不听命令我行我素,有时甚至会明里暗里跟自己作对,刘虞想不讨厌公孙瓒都不行。

然而今日贵客在场,公孙瓒从辽东赶来代郡也是为平叛,既然他已经服软,也没必要再说伤了和气。

“振武,我们进城吧。”

“好,两位请。”

“县伯莫要客气,您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