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叔,攻城!”
听着城门内的喊杀声,听到隐隐传来的呼喊丁山的声音,赶到南门外的张晟心急如焚,冲边上的孙福呼喝一声。
山叔不能有事,万万不能有事。
近一屯人出山跟着张角混到现在,混成了一掌之数,丁山这个老汉如果再有事情,自己怎么向于仲、孙福、石头交代?
张晟现在很后悔,当时为什么就派丁山进城呢?
攻城?
谈何容易!
孙福听着城门内的喊杀声也是心中发苦,他也想攻进城内帮助自己的老兄弟,可是,黑天半夜、城高壕深,一时之间又拿什么攻城?
“架梯!”
孙福发愁的工夫,身后传来一声嘶吼,只见于仲身穿单衣,带着队伍,右手拎着铁木棍,左肩扛着攻城梯已然来到身后,孙福急忙闪开一条通道,一架攻城梯在于仲的呼喊声中便被送过了城壕,攻城梯还未落定,于仲已经一马当先踏上了攻城梯向城墙下爬去。
好小子!
孙福暗赞一声。
刚才突然的变故自己只来得及拎弓背箭就跟着阿晟冲向南城门,忽视了攻城的准备,没想到这小子关键时刻也有心细的时候。
南门外的蚁卒汇聚过来的动静太大,终于吸引了城墙上的守卒,让他们把心思从女墙的内侧放到了外侧,弓箭带着嗡鸣从城墙上向下飞来。
护墙河边城墙之下的蚁贼变成了城头上弓手的靶子。
“压制城头!”
孙福顾不得许多,叫喊一嗓子,拈弓搭箭,瞄准了城头上的一个乱晃的人影……
唉!
听着城内传来的喊杀声,城外传来的战鼓声,官寺内的沮授在心中微微一叹,破城应该就在今日,自己还是小瞧了张晟这个贼厮。
里应外合!
本来,自己以为破城之日还可以拖延几日的,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智谋不缺、见识不短、心胸广大、做事又不循规蹈矩,此贼到底是怎么历练出来的呢?
贼匪破城之后烧杀抢掠该是常态,而此贼居然承诺自己不会烧杀抢掠、不会滋扰百姓;别的贼匪破城劫掠财富之后必然远遁山林,此贼却要入主广昌;别的贼匪见到自己这个县君,要么让自己身首分离,要么对自己百般折辱,此贼居然还让自己做什么逍遥县君。
另类,太另类了,他到底要图什么?
“郎君,吾等该何去何从?”沮夫人听着外面的战鼓声和喊杀声,忧心的询问一句自己的夫君。
自己该何去何从?
沮授的思绪让夫人的询问强行从张晟身上拉了回来,脑子陷入一片混乱。
何去何从?
自昨日见过贼头张晟之后,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想明白……
城外的鼓声和嘈杂终于让杀红了眼的裴大清醒过来。
山叔的那一枪不能白挨,开城,山叔未完成的事情自己必须完成。
抬头一扫,裴大便找到了目标,城门洞。
只有杀进城门洞拿掉门栓和顶门杠才能打开城门,完成山叔未完成的事情。
“杀!”
有了目标的裴大,提起刚刚夺到的长枪,扑向了门洞。
“杀!杀!杀!”
苦战的蚁卒们见到自己的头目终于恢复清醒,附和应声,举枪跟随。
木棒在前突后刺中慢慢的换成了长枪,单枪逐渐的成林。
敌人在枪林前倒下,城门洞又一次越来越近。
哭叫伴随着哀嚎,鲜血伴随着残肢。
一个又一个,城门洞内的敌人终于消失在了眼前,代之而出现在裴大面前的是两根比碗口还粗壮许多的顶门杠。
蚁卒们七手八脚的抽掉了门栓,只是,在打算抬开顶门杠时遇到了一点麻烦,顶门杠卡的太紧,两三个蚁卒搬了一下居然纹丝不动。
“我来!”
等不及的裴大丢掉了手中的长枪,立于两根顶门杠之间,沉腰下力。
“起!”
随着裴大的一声虎吼,两根顶门杠借着寸劲被他猛的往上一抬,脱离了顶槽。
“吱嘎嘎……”
等在门边的蚁卒,拉着城门死命往后一拽,随着一声沉重的吱嘎声响,堡门缓缓的打开一道缝隙……
身体轻飘飘的,力量差不多流失殆尽,身体中的温热似乎又开始从肋下的那个口子流失,冷,格外的冷!
丁山费尽力量终于爬到城墙下,此时,他的脑子格外的清醒。
城外传来了鼓声,说明阿晟他们已经开始攻城;城中街道上传来阵阵的脚步和杂吵,估计是敌人的又一批援兵到了;裴大等人手中的木棒已经换成了长枪并且占领了门洞,城门已经开启了一道缝隙。
咳、咳咳咳……咳……
口中传来的血腥气使得丁山忍不住发出连串的咳嗽,血迹四溅。
靠着城墙缓过一缓,丁山仿佛感觉到身上又冷了一份,他知道,自己不能在等下去了,再等下去,自己便永远不会有力气起身,也不会有机会抓住操控吊桥的绞盘并转动它。
放吊桥,早一点放下吊桥,自己人就能少死几个!
想到这里,丁山用后背抵死城墙,然后,他把浑身仅有的一点力气用在发软的双腿之上,一点,又一点的慢慢的站起身来。
一寸,又一寸。
扬起的手臂再有一寸就能抓到控制吊桥的绞盘,丁山使出浑身的力量,踮起脚尖,一只手终于搭上了绞盘。
抓住了,终于抓住了。
丁山无视了肋下的巨痛,咬牙用力,他想转动一下那个绞盘,可惜,任他使出全身的力量,绞盘纹丝不动。
不甘心!
手抓着绞盘,身体紧贴城墙,缓缓的闭上眼睛,慢慢的憋住一口气,丁山想省下一点力气再试一试。
“阿翁,小兔子太可怜了,我们不要吃它吧……”
“大郎,饭食做好了,吃饭吧……”
“哈哈哈哈,阿山,你这箭术不成啊,还得练……”
“山叔,呵呵呵,小子答应你,仅此一次,以后,小子绝不再以身犯险了……”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带着音容笑貌从丁山的眼前划过,又逐渐的模糊,他想出声叫住他们,张口无音;他想伸手留住他们,举手无力;他想睁开眼睛再仔细的看看他们,一双眼皮已然重逾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