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山脚下,凉风习习,火光点点,绵延两里多地,数千蚁卒围聚着火堆,今夜,这里便是大家临时的露营地。
最中间的一堆篝火边,张晟沉着脸坐在那里。
于仲、曾牛、杨麻子、丁山、石头等一众头目围坐一边,均是心情沉重。
福叔被掳的事情众人已经知晓,大家感同身受,心有戚戚。
“山叔,今晚辛苦你带人巡夜,仔细些,别让人钻了空子,明日,你带人留守即可。”
“知道了,阿晟。”丁山应命。
于仲,曾牛,麻子,抓紧时间,养精蓄锐,明日率领本部,随我攻堡。”
“喏。”于仲和曾牛沉声应诺。
“张帅,明日我做先登。”今日已经犯错的杨麻子站起身来说出了他的请求。
孙福等人在张晟心中的位置,杨麻子是知道的。今日孙福和对方争斗之时,在那一刻,他确实有一点怯懦的,以至于应对失当。细究起来,当时如果他做的坚决一些,孙福也不可能让人捉去,这个时候,只能表明态度,将功赎过。
“麻子,先去休息,至于谁做先登,明日看情况再定。”
张晟看一眼杨麻子,令其去休息。
虽然不知道白天战斗的细节,但是,自己多少还是能猜到一点,杨麻子的表现究竟如何?一切只有等救出孙福再说,这个时候,他不想分说此事,以防人心不稳军心动荡……
春日的夜,并不太长。
一夜躺在草窝中烙饼的张晟,在鸡叫头遍之际,已经从草窝子中爬了起来,看着天上的星星,心中终于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赵云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过不了这一关,想救孙福,希望不大。
怎么应对赵云,就是此战的关键。
“郎君,今日由某来打头阵。”
不知何时,周闯已经站到了张晟的身后。
“到时候再说。”
张晟含糊其辞的回应一句。
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能用脑子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比武艺,以己之短攻敌之长?那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吗?自己手下好不容易凑出来这几个歪瓜裂枣,万一让赵一枪捅死一个,那不得心疼死?
况且,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为救人,如果要舍弃别人才能救出福叔,那这笔买卖可就太不划算了。
周闯没有再提请求,默默的跟在了张晟的身后开始忙碌……
太阳高挂,照在人的身上暖暖的。
张晟带着的三千多贼匪,经过两个多时辰的行军,终于到达赵家堡。
“大兄,怎么攻?”看见赵家堡的情形,做为先锋的于仲不由询问一句张晟。
张晟知道于仲问这话的意思。
怎么攻?
既然是贼匪就该有贼匪的战法,那就按贼匪的办法攻,没什么可顾忌的。
“于仲,曾牛,列阵,准备进攻。”阵势必须做足,省得让人家小看了自己。
“喏。”
于仲曾牛应命,开始呼喝着整队,不一刻,千多的队伍在土路上排成一字长蛇。
“麻子,你的人分开,一部分人清缴茅草房,把茅草房中所有的人清出来聚拢在一起,如遇反抗,可以就地格杀。另一部分人从茅草房上拆木头下来,赶制登城梯。”张晟的命令下的杀气腾腾。
“喏!”杨麻子得令,带领队伍,分开冲入土路两边的茅草房。
“李季,带领弓手为麻子略阵,并看护乡里,若有异动者,就地射杀。”
张晟再次下达命令,李季带着弓箭屯,紧随杨麻子而去。
哭喊声起,叫骂声传,夹杂着偶尔的惨叫,更有许多里民发现状况不对,纷纷逃离茅草房,逃向赵氏坞堡。
当茅草房中的人发现不反抗对方并不杀戮之时,逐渐放下了抵抗,乖乖的走上土街,一个个或破衣烂衫或衣不蔽体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被集中到了土街上,他们对上枪矛或惊慌或愤恨,听从着指挥,没有人敢再异动。
一个多时辰,赵氏里乡中的老弱近千人,被杨麻子从茅草房中搜检而出,聚集到了通往赵氏坞堡的土道之上。
张晟看看,乡民已经聚集的差不多了,二十多架中看不中用的攻城梯也已准备就绪,下令队伍开进。
威!威!威!
杨麻子、李季,押着乡民在前,于仲曾牛的队伍在后,一队队贼卒端起长枪,呼喝着口令,自并不开阔的土路行进,缓缓的逼近坞堡。
这就是张晟想要的攻堡方式。
你们天天喊老子是贼匪,任打任抓,老子为什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老子今天就用贼匪的方法对付你们。
驱民攻堡?
老子就是要驱民攻堡,有本事你就上滚木、上擂石、上火球、上箭矢,还可以上金汁,你们所有的手段可以尽情的上。
老子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天天口中高喊着仁义道德之人,怎么应对?
老子倒要看看,这些赵氏里民能经得住你们几轮折腾?
赵同带着赵氏族老立在堡墙上,看着缓缓推进过来的贼匪的队伍,看看堡墙下的乡民,又看看昨日大言炎炎、此刻却面色发白的族老们,满面苍白,嘴中发苦。
悔不当初!
昨日议事,自己便感觉到不妥,强行停止了商议,就是想给大家一个缓和的时间,本打算今日再议一议,议出一个两全之法的,谁曾想,贼匪会来的如此之快?
现在,赵同已经知道赵云说的贼匪知军伍、懂战阵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做为一族之长,许多事情赵同还是懂一些的。
看一队伍是不是一支强军,就看其队伍和号令,令行禁止者才配称强军,就眼前的这些贼匪,其队伍和号令的整齐程度,远远的强于自己见过的一些官军,离令行禁止已经不远。
如此一支贼匪,一会儿发动攻堡,怎么抵挡?
赵同的心思,全放在了贼匪的队伍之上,至于贼匪在里乡中搜捡乡民之事,已然被他忽略,因为那才是贼匪们本该有的模样,没什么好稀奇的。
唉……
赵风看着贼匪们压过来的队伍,不由心中一叹。
昨日,小弟捉贼归来之后,自己详细的询问过情况,已知今次这股贼匪不简单,所以,才在族议之时,一力相劝,本想化解这一番兵戈。
没成想,族老们妄自尊大,偏偏要忽视现在风头正盛的黑山贼子。
现在,贼人不但兵强马壮,而且,又裹挟着乡民,事情发展到这般田地,如何收场?
唯有鲜血和人命!
赵云看着堡下的队伍,一张黑脸几欲滴血。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做为贼匪竟敢嚣张至斯?
欺人太甚!
真的欺人太甚!
这是欺赵氏无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