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出一抹鱼肚白,刘氏坞堡内死尸遍地,杀声渐止,坞堡已被基本掌控。
刘氏父子被捉,本家的护堡队伍近两百人以及那些反抗者基本上被杀被擒,几百仆卒和佃户在失去了主家的约束之后,纷纷丢下武器放弃抵抗,当然,有收获必然要付出代价,黄巾贼卒们付出了三四十人伤亡的代价。
张晟站到了刘氏正堂,看着地上的一个幼年女婢尸体直皱眉头。
“张帅,这可不是我们干的,我已经询问过了,这个侍女是让刘进活活踢死的。”善于察言观色的杨麻子赶紧撇清关系,因为在攻堡之前,张晟交代过他们,如无必要,不要滥杀无辜。
“让人收拾一下吧。”张晟看一眼地上的惨状,心中泛起丝丝的酸楚。
在这个世道,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似自己这等农夫佃户都命如草芥,又何况是一个女婢仆从呢?
先贤们按职业把人分了类,比如士农工商,歪嘴的酸儒们为了讨好统治者,也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把其演变成了阶级,并且让阶级固化,以便他们的统治、以便于他们的压榨和剥削。
想一想这刘氏,土地由佃农耕种,生活必需品由工商这种不入流的贱人为他们生产和操持经营,生活起居由女婢男仆们伺候着,而他们呢?唯一要做的,只是想尽办法管理这些人,以便长久供他们驱使和压榨。
刘氏如此,荀氏、袁氏、陈氏、王氏等等,又能好到哪去呢?
他们天天口中念叨着仁义礼智信,只是用这一套骗鬼的玩意儿愚民,也只是为了让愚夫愚妇们更好的被他们压榨、被他们剥削,为他们提供更多享乐的资本罢了。
一个贼卒带着刺鼻的血腥气来到了正堂,张晟收回了胡思乱想。
“张帅,丁屯长请你过去一趟。”贼卒道明来由。
山叔,他找自己会是什么事情?
占地近百亩的坞堡,由一横一竖两条主道分成了四个区域,东北角是刘氏主家,西北角和西南角是刘氏宗族,唯有东南是奴仆杂役生活所在。
自己等人从西边破堡,于仲又打开了北门,主家、宗族已经基本完成了清缴,唯有东南角上让丁山带人在收尾,现在来人请自己过去,难道他遇上了什么事情?
“走,前面带路。”张晟决定去看看。
几人行出正堂,穿过一条小小的主街,七拐八绕,来到坞堡东南角,在靠近南门边上的一个小小的兵营中张晟见到了丁山。
只是,张晟看见院中的情形和丁山的模样,心中一突。
只见小院内横七竖八的倒伏着十多具尸体,全都浸泡在血水中,统统无头。
而此刻的丁山浑身欲血、双目通红,左臂无力的垂落,右手中拎着一把环首刀,刃口已崩,血水尤自从刀尖滴落地面,左脚踩着一颗血色的“圆球”,右脚边堆叠着十几颗血色污首。
“山叔,伤在了哪里?要不要紧?”张晟不顾丁山身上的血污,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臂,急声询问。
丁山听到张晟的叫喊,抬起头,一双直欲滴血的双眼这才汇聚一点神色,默默的摇一摇头。
“出了什么事情?”从丁山这里询问不出状况,张晟发急,冲院子里脸带惧色的兵卒询问一声。
“小,小帅,丁屯长没受伤,我们进去后院察看过情况,丁屯长了解了一些事情,然后、然后出来就发疯把这些投降的贼子全杀了,并且把他们的人头剁了下来。”一个贼卒眼带惧色的看过一眼丁山,道明了情况。
“照顾好丁屯长。”
后院?了解情况?张晟抬头看一眼墙角的一个院门,叫过一个兵卒照顾丁山,自己抬步向后院走了过去。
一进入后院,张晟心中的邪火莫名的开始窜腾不休。
只见一排的比鸽笼大不了多少的阴暗的囚房,而每个囚房内,一双双或惊惧、或畏缩的眼神向外张望着,他们三五成群的被关在每一个小小的囚室中,有男有女,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由于天冷的缘故,裸露的身体被冻得青紫一块、颤抖不停。
“小帅,我们已经问过了,这些人,全是附近里乡中人,他们交不起租赋,被质押为奴,听说他们许多人的去处,会是塞外,开春之后,刘氏会拿他们换购马匹。”贼卒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做了汇报。
该杀!
真正的该杀!
杀的好!
做为一个穿越者,许多事情张晟还是了解一点的。
他们现在地处冀州北部,往东北过幽州,往西北过雁门,都可以与匈奴鲜卑等异族相邻。
此时的大汉帝国战马奇缺,加上现在朝廷暗腐各地士豪纷纷成立武装集团,战马更是紧俏中的紧俏货,所以,它便成了一块肥的流油的肥肉。
边郡一匹马十几二十万钱,贩卖到洛阳河东等地,价值就变成七八十万钱到百万钱不等。
这么暴利的买卖,又有谁不眼仁?又有谁不想参与进来分一杯羹呢?
而这些与匈奴鲜卑的离得近的州郡的豪族们,必然不会浪费这种大把捞钱的机会,许多士家豪族借此机会“赀累千金”,还有许多人,比如刘跑跑曾经的赞助者中山国的张世平、苏双等辈,他们纷纷凭借胆大包天,走上贩马的发家致富之路,成为了豪商巨富。
世家豪族也好,豪商巨富也罢,他们的原始资金又从哪里来呢?
真金白银?
那你就想的太天真了,因为进了狼嘴里的财货岂有再吐出来的道理?而且,大汉不光光有五铢钱这种货币,其他许多物品也可以起到同五铢钱一样的作用参与流通。
比如粟粮、比如丝帛、再比如奴仆。
一个壮奴价值三四万钱,差一些的值一两万钱,这些,统统是士家豪族,巨商富户的产财。
想通了此理,刘氏质押这么多的百姓打算用他们换购马匹的做法,已经让张晟不足为奇。
乱世,人不如马!
此刻,他已经知道丁山为什么发疯了。
丁山唯一的闺女,刚刚年满十五就落得如此下场,当时,也是里乡中的大户,带人上门,以女抵租,抢跑了人,丁山大病一场,他的媳妇一气之下,也大病一场,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