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袁术收到战报,得知桥蕤已经攻占谯县,关羽军远遁,大喜过望,重赏斥候,又召文武宾客,大摆筵席庆贺。
宴会上,袁术有意让桥蕤追击关羽,主簿阎象听后,连忙劝阻道:“《孙子》有言:‘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桥蕤既已攻占谯县,理应固防,严防刘备反扑,明公绝不可令其追击。”
又是你这个老家伙,每次都是你第一个跳出来!
袁术见说话者是阎象,脸色顿时不悦,说道:“刘备不过是个织席贩履的骗子,手下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何来‘穷寇’一说?我意已决,再有妄言者,决不轻饶。”
兖州失利对袁术的打击不小,心中更是对曹操畏惧如虎,这也使得他直接退出豫州故地,在扬州令立地盘。
如今曹操、吕布争夺兖州,无暇他顾,徐州陶谦久病不起,徐州又连遭战乱,千疮百孔,环顾左右,此时正是夺取豫州,一雪兖州前耻,恢复威信的机会。袁术怎能轻易放弃?
阎象闻言,也不气馁,劝谏不成,便又说道:“明公既然下定决心剿灭刘备,那么老朽以为,当以雷霆之力,并力北向,必能成功。”袁术沉默片刻,遂令袁涣书写调令,遣张勋领三千士卒,北上谯县支援桥蕤。
翌日,袁涣写好调令,正要派人呈献给袁术。这时,下人来报,言何公子求见。袁涣闻言,欣喜不已,亲自出门相迎。
下人口中的“何公子”本名何夔,表字叔龙,陈国阳夏人,身长八尺三寸,容貌庄重严肃,和母亲、哥哥住在一起,以孝顺母亲,友爱兄长而着称,名声不在袁涣之下。除此之外,何夔还是袁术的远房表弟。
二人见礼,袁涣令人送上瓜果。何夔环顾左右,忽见笔记未干的竹简,于是拿来一看。袁涣也不恼,任凭他观看。
片刻后,何夔惊呼一声,说道:“桥蕤危矣!”
袁涣闻言愣了一下,心想:桥蕤攻占谯县,迫使关羽撤退,威风无量,左将军又派遣张勋领兵支援,何来危险一说。
他正要反驳,可是转念一想:何叔龙聪明绝顶,所说之事无一没有应验,此刻绝对不会无的放矢!于是问道:“叔龙何出此言?”
何夔放下竹简,神色凝重起来,说道:“昨日我在燕子楼遇到一人,偶然谈起豫州战事。那人断言,关羽撤出谯县,乃是刘备诱敌深入之计,意在缩短己方战线,保证粮道通畅,同时将桥蕤困在谯县附近,使其孤立无援,然后再逐一消灭。”
“我本不信此言,可是当夜返回府邸,听下人谈及战事,这才猛然醒悟,发现一个所有人都忽视的重大问题——刘备现如今身在何处?”
袁涣听到这话,顿时放松下来,笑道:“叔龙有所不知,昨夜左将军设宴庆贺,也曾向斥候询问此事。那斥候回答:‘刘备军被雷薄、陈兰二将拦截在竹邑,至今不曾突破’。想来所言不虚。”何夔听后,大笑不止。
袁涣不明所以,蹙眉问道:“莫非叔龙不相信?”
何夔收起笑声,说道:“曜卿何至于如此糊涂,莫非被黄澄澄的金子遮蔽了双眼?”
“叔龙有话便说,何故打趣我!”袁涣少有不悦,催促道。
何夔不在玩笑,正色道:“自蕤率军北伐,至今已有十日。而备有四千丹扬兵在手,皆是从陶谦之锐士。难道曜卿真的认为,雷薄、陈兰二将能以二千人止备于竹邑乎?”
“话句话说,若刘备率军强突,即不能将全兵而行,亦能去半;又,其亦可回小沛。此二法,无论何者,陈兰、雷薄处皆宜有闻。然今无半点消,曜卿岂不怪哉?”
袁涣恍然大悟,赶忙起身更衣。何夔拦住他问道:“曜卿何去?”
袁涣答道:“固求见左将军,把叔龙刚才所言告之,叔龙亦当随行!”
何夔劝阻道:“曜卿以为,袁术为成事者乎?”
袁涣眉头一紧,问道:“叔龙此话怎讲?”
何夔道:“自古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士。’术据九江,即不施展仁政,又不顺应天意,反而索取无度,欲得天人助之,实为可笑之极。你我都是豫州人,难道忍心看到家乡百姓,受到袁术的摧残吗?”
袁涣沉默片刻,长叹一声,坐回原位,突然精神一振,问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请叔龙相告。”
“何事?”
“昨日酒楼相遇之人,究竟是何来头,竟能一眼看破当中玄妙?”
何夔道:“那人姓鲁名肃,表字子敬,下邳国东城县人。”
……
十二日,大雨滂沱,张勋领兵从寿春出发,一天一夜仅行二十公里。与此同时,傅士仁率领骑兵,赶至太和镇,距离北白玉沟仅有一日距离。
“将军,斥候回报,乐就两日前率军离去,现在军寨中有渠帅魏定国统帅的八百人。”
傅士仁听后问道:“大金沟、连乡沟二地军士如何?”
“虽有损伤,但无大碍。”
傅士仁沉默片刻,说道:“你去告诉李元峰、许定,明日三更时分,与我并力突袭敌军营寨。”
“这……”斥候听后大吃一惊,迟疑道。“使君有令,让我部屯驻太和县,以监视寿春行动。将军擅自做主,就不怕被军法处置吗?”
傅士仁轻蔑一笑,说道:“关羽、张飞等人,多次擅动兵马,也未见使君惩罚,如今轮到我有何不可?况且此战我有十足的把握,想必使君知道后,也会功过相抵。”众人默然,斥候遂通报许定、李元峰二人。
二人得到消息,以为是刘备命令,欣然同意,各自集结精锐,准备袭击乐就军寨。
等到了第二天夜晚,细雨朦胧,林间雾气渐渐腾升。下一刻,雷声大作,傅士仁一马当先,冲开两个黄巾士兵,挑飞拒鹿角,杀入寨内。余下骑兵紧随其后,冲入军寨左砍又杀。
搠翻一人,傅士仁瞧见帅旗所在,急催马而去。冲入帐内,空无一人,待回转时,只见魏定国只身一人,倒拖长矛,站在鹿车上。
二人相见,魏定国挑衅的向傅士仁招了招手。傅士仁见状,感觉受到了侮辱,双腿猛夹马腹,挺枪刺来。
魏定国跳下鹿车,侧身下蹲,长矛横扫,击打马腿。傅士仁大惊,赶忙勒紧缰绳,让战马止步,哪知地面泥泞湿滑,战马失蹄,将他甩飞出去,在地上连滚了三四圈。
此时,傅士仁摔的七荤八素,犹如砧板上的鱼肉,毫无防守之力。魏定国握紧长矛,直搠将过来。就在这时,许定纵马从身后赶来。魏定国大惊讶不已,欲翻身再战,却被许定搠中胸膛。
许定翻身下马,砍下魏定国人头,系在马颈前,对傅士仁说道:“傅将军伤势如何?”
傅士仁见到手的功劳被抢走,自己又在许定面前丢脸,心中不悦,说道:“无碍。”起身走到帅旗下,斩断绳子,卷起帅旗放入怀中。
半个时辰后,乐就军寨被攻破。傅士仁、许定二军合力杀敌三百余人,俘虏屯长、什长、士兵近四百人,余下黄巾士兵,在逃出军寨后,陆续被埋伏在外围的李元峰军捕杀。
天明时分,雨停风息。许定、李元峰二军打扫战场,烧毁军寨,携带粮草、俘虏返回驻地,傅士仁则领兵占据猫势沟。
两日后,刘备率本部兵马赶至宫村,召集三将议事。当他得知傅士仁擅作主张,进攻乐就军寨后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刻处死傅士仁。
这次诱敌深入,围歼桥蕤军,最怕的就是走漏消息。如果有黄巾士兵逃脱,前往谯县告知桥蕤,必会导致此事失败。
那时候,刘备孤军在后,桥蕤、乐就;孙香;雷薄、陈兰;寿春四方夹击必会败亡。
众人见刘备沉默不语,皆一头雾水,不禁心想:使君今日怎么了,为何打了胜仗,脸上却无一丝笑容?
突然,孙乾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在取下竹简上的一根空白竹条,默默写下一句话,悄悄低到刘备手中。
刘备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先赏后罚,功过相抵”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