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驾,是不可能救驾的了。
很快刘宏就收到了军情汇报,说是成廉已经尽取洛阳武库,借口董重谋逆,已经将整个北宫都围困了起来,大将军何进下令,说是自己已经死了,正在攻打玄武门,要扶持刘辩登基。
“这是谋逆!皇后,皇后也谋逆了,还有张让赵忠,他们也弃朕而去了么?等朕杀出去,朕要把他们都杀了!”
刘宏不禁咬牙切齿的说着狠话,双目赤红,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然而此时这位九五之尊,却是哪还有什么办法呢?
南边,秦宜禄,卢植,何后三个人在攻城,北边的大将军何进在攻打玄武门,任何一路先攻进来,仅凭章德殿的这点守卫都抵挡不住。
逼得急了,这刘宏也不愧是刘秀的子孙,手持宝剑,身穿龙袍就爬上了城墙,冲着城外的军队大声呼喝:“朕在这儿!将士们听朕的号令,杀反贼何进、袁绍、吕布、成廉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啊!皇上!”
“皇上。”
“皇上没死。”
何进本人也被吓得肝胆沮丧,就感觉有大锤在砸他脑袋一样,直砸得他六神无主,哆哆嗦嗦的,本能的就两腿发软。
“皇上……皇上……”
却还是陪在他身旁的成廉幽幽地道:“大将军,事已至此,您便是束手就擒,全家又安能还有命在?退一步,万丈深渊,进一步,权倾天下,您不会是真打算放下武器投降吧。”
“可是……可是……将士们……”
“大将军一声令下,至少玄牝义从愿意身先士卒。”
所谓骑虎难下,何进这会儿也明白过来自己是被秦宜禄给耍了,说好了是诛宦的,怎么诛着诛着就变成诛君了呢?
但是正如这成廉所说,就算是明白了,那又能怎么样呢?只能是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了。
“将士们不要被他古惑,今上已经驾崩,此人是假的。”
袁绍这时候也在一旁大喊:“大胆阉贼,竟敢假冒九五之尊,汝等可知,此乃诛九族之大罪!”
“何进!你个狗贼!!你本不过是一屠户,朕真是瞎了眼,居然提携了你们这一对狼心狗肺的兄妹,朕的大汉将士们,你们真的要杀了朕么?尔等这是在造反!放下武器,朕以祖宗社稷发誓定对尔等既往不咎!”
没等说完,军阵之中已经传来了阵阵擂鼓之声,成廉率领的玄牝义从当先出击,同时纷纷大喊着:“弟兄们,杀进去,荣华富贵,杀不进去,夷灭三族。”
“假皇帝说得话能信么?杀了他!”
袁绍见状也干脆自作主张的大喊:“破城之时,西园及永安宫中金银财宝,尽归尔等取用,杀啊!!”
众北军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且不说大家平日里也没几个见过刘宏的,都不知道刘宏长什么样,就算他是刘宏,可是刘宏说话不算数谁不知道啊!
不管了,杀!
不大一会儿,就见吕布从武库中找来了强弩分发给麾下将士,二话不说对着城头就开始放箭,吓得刘宏连忙又躲了下去。
而又过了没多大一会儿的时间,便可以清晰地从玄武门外看见,北宫之内已经飘起了滚滚浓烟,北宫,居然已经失火了。
这火自然是秦宜禄等人放的。
何进他们从玄武门攻打,打的那是宫城,其进攻难度其实并不比直接攻打洛阳城的外城墙来得更低,刘宏手中虽只有几百宦官武装和不到一百人的虎贲郎,但是太监宫女什么的拿起武器也是能守一守的,何进的手里毕竟没有真正的攻城器械,只能是采用最笨的蚁附攀墙之法,一时之间攻势也并不算特别顺利。
秦宜禄从南往北打就好打多了,他人就在北宫呢,属于是从台中往禁中去攻打,禁中虽也有一道宫墙,但这道宫墙说白了是防备宫女和侍卫偷情的,这能有多高?
眼瞅着久攻不下,秦宜禄也忍不住有些焦躁了,所谓夜长梦多,宫廷政变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个快字,一旦节奏被拖延下来,就极有可能被逆风翻盘,窦武的下场,毕竟是前车之鉴不远。
正所谓,我领导的领导不是我的领导,东汉这个王朝,那是有着极其丰富的宫廷政变经验的,后期的话平均二十年一次,频率上直逼唐代。
一个老一些的北军一生中经历三次宫廷政变也是有的,上一次跟随窦武搞过政变的北军大多数都还在位呢,经验都老丰富了,每一个基层的北军都有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也没有人可以真的长时间获得北军的忠诚。
时间拖得长了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毕竟现在洛阳城中是有三个校的,成廉所控制的长水校尉部只是三校中的一校。
尤其是刘宏穿上黄袍开始站在玄武门城头之上喊话之后,不止是秦宜禄,所有人的心里都不禁焦躁起来了。
但是打,一时又打不进去。
秦宜禄一时也是发了狠了:“放火!烧!”
直接将火把跳起来扔墙里面去。
除此之外像是什么衣服啊之类的所有能烧得起来的东西统统都给扔进去。
木制结构的宫殿,一旦烧起来就很难扑灭了,当然,禁中的放火设施也是十分完备的,但救火灭火都需要人手,秦宜禄他们这边一直扔,总有漏网之鱼能烧得起来,况且人都忙着救火,自然也会分散守城的兵力,也自然会让这些本就没受过军事训练的宫人手忙脚乱。
很快的,汹汹火势便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而何进所指挥的北军兵马也是越爬越高,眼看着便真的要杀进城去,定鼎乾坤。
“何进!袁绍!秦宜禄!尔等篡位谋逆,他日青史之上,必要尔等遗臭万年,朕,在
说罢,却是纵身一跃,直直的从玄武门上跳了下来,吧唧一下摔死了。
见状,还是成廉心善,顺手在他脸上砍了几刀,这才吩咐众人将这个胆大包天,居然敢假冒天子的贼人身上的龙袍扒下来,拖下去喂狗。
“奉先,看顾着点火势,莫要让这火,烧到台中啊。”
至于这彰德殿,以及其附属的和欢殿、安福殿等附属宫殿,那自然就让他们烧就是了,不烧干净了,万一有个活口,胡乱说话可怎么得了?
“大将军放心,末将明白的,眼下大事已定,还请大将军速携太后与陛下去章台殿登基。”
“嗯。”
何进这会儿心思也放下来了,只是回想今日发生的这些事,却不知怎的,居然也并不是特别开心的起来。
想来想去,只剩下长长的一声叹息了。
这场政变来的是如此突然,去的也是如此的突然,即便是何进、袁绍、卢植这三个亲历者也多有困惑不解之处,而除了这仨人之外,其余的大臣大多都是一头雾水,那些参与兵变的北军将士们,则就更是一脸懵逼了。
事儿都办完了,他们也没搞清楚这场兵变的策划和主谋到底是谁。
名义上,大家的领导之人似乎是何进?是何进造反了么?
不过何进到底是块什么料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凭他的根基,有这个能耐联络北军、金吾卫、卫屯司马、羽林骑么?
那是袁绍?
可怎么感觉这事儿何后也参与其中了呢?
另外秦宜禄这是也倒向党人了么?这次政变成功的两大关键,吕布和成廉可都是他的人,他本人也在长秋宫一直和皇后在一起。
为什么事发之时他会和皇后在一起?
所有人都是懵的,但总之,所有人也都认定今天这事儿肯定不会是一个巧合,分明是蓄谋已久。
那作为这事儿导火索的王允,到底是谁杀的?
好吧不重要,皇帝都已经死了,谁还顾得上什么王允啊。
名义上,造反的这个罪名肯定是要推到董重的头上的,写到史书上,肯定是这样的:王允伏诛,群情激奋,尚书台郎官和太学学子们激动之下硬闯宫门,宦官们人心惶惶之下心生歹意,勾结骠骑将军董重挟持天子,抢夺印信,意图发动叛乱。
庆幸在董重亲自攻打武库之时被持金吾吕布亲手杀死,大将军何进在得知事情原委之后当机立断,力挽狂澜,率兵平定了叛乱,可惜,来晚了一步,陛下已遭受宦官的毒手。
完美。
至于这套说辞天下人信不信,那就不知道了。
另一边,卢植望着彰德殿的熊熊烈火,也是不禁在松了口气之余,又忍不住一阵阵的黯然神伤,却是没忍住双腿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涕泗横流了起来。
“想不到我卢子干忠义清廉一生,居然也沦做了逼死君上的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是董重,你是扶保新皇登基的从龙忠臣,别闹。”
“壮节兄好算计啊,厉害,太厉害了,这么多人都被你算计在鼓掌之间,明明事是你做的,却把自己几乎摘了一干净,佩服,只是我真是想不通,你这是图什么呢?接下来呢?又打算如何去做?我可不信,你会没有后手。”
“北军之中还有一射声校尉部和屯骑校尉部没参与今天这事儿,趁着何进和袁绍在忙,咱俩带着太后旨意,一人一个将其分了如何?你要哪个?”
“…………”
“你不会是打算不要吧,党人中就属你有点军功和威望,你要是不跟我争,两校可都是我的了,我一个人控制三个北军校尉部,这不是让我权倾朝野么,这多不好意思。”
“我要屯骑。”
“行,那我要射声。”
说着还拍了拍贾诩的肩膀道:“今儿这一场大戏,你这总导演该站在台前让人认识一下了,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你来替我送新皇登基。”
“喏。”
然后秦宜禄笑着摸了摸刘辩的脑袋,还捏了一下他的小脸道:“要做一个好皇帝哦。”
刘辩则是瞪着俩大眼珠子死死盯了他半天,才道:“是,老师。”
秦宜禄心情大好之下,却是放声大笑,扬长而去,带着张飞和一百义从去收复射声校尉部去了。
收复的过程其实也特别的简单,就是高喊一声:“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奉太后诏,点兵马攻打永安宫,清缴逆贼。”
然后大家就一点都不排斥的跟他走了。
毕竟董重都已经背锅了,那董太后自然也就不干净了么,谁都知道他和皇后不和,现在刘宏死了,接下来朝局上最主要的矛盾肯定就是刘辩和刘协谁来继承皇位的问题么,弄死太后,哦不,是太皇太后大家心里都舒服,这也算是个功劳么,也算是大家都参与参与么,还没有风险,多好。
更何况,天下人都知道董太后这人爱财,敛财成性还贼吝啬,二十年来积攒下来的钱财都放在永安宫中,破了永安宫,稍微伸一伸手,随便捡点什么金银珠宝揣兜里,那不顶的上好几年的军饷?
皇帝都死了,谁还会对太后有什么忠诚,再说大家都是从战场上刚回来的,秦宜禄此前持节的时候也使唤过这些北军,个人威望也够,一听说他要带大家伙去永安宫抢钱,一个个的自然是欢欣鼓舞,争先恐后了,就算是有些不太想动的高级军官,也拗不过大势。
至于说董重是不是真谋反,他谋反的话跟董太后又有什么关系,正常人谁会支持自己弟弟杀自己儿子,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自然也就在全军将士群情激奋的爱国除贼的热情之下被忽略不计了。
事后只需将校尉扔出去当个太守之类的,另安排一自己人当这个射声校尉,这一部兵马就算是他的了,就算谈不上嫡系,至少也能不靠兵符指挥得了。
反倒是卢植这人要讲忠义,要讲名声,要讲个规矩,那你当好人去呗,反正射声我是收了,回头那屯骑跟你还能不能一条心就不知道了。
而对于何进与袁绍等人来说,就算是明知道秦宜禄在收复射声校尉部这会儿也顾不上了,疾步匆匆的就赶去了章台殿,便见刘辩都已经坐在龙椅上了,心中不禁稍稍有些安心。
只是抬眼一瞧,却是大吃一惊:“张让!赵忠!你们两个狗贼没死?!”
却见贾诩微笑着道:“大将军此言差矣,此次骠骑将军与阉宦谋逆挟持天子,多亏了张、赵两位深明大义,力挽狂澜,若非如此,太后与新皇安能无恙?此乃无罪而有功是也,就算是以前他们二位有什么过错,看在这救驾之功的份上,难道还不可赦么?”
“你是谁。”
贾诩闻言没说话,却见一直站在何进身后的成廉开口道:“此乃河阳侯府上谋主,文和先生,还希望大将军,和本初兄能给我家兄长一点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