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你听过安利么?

秦宜禄心头不畅,随即叹息一声道:“云长的遭遇,未尝不是此次平叛有功之人的一个缩影啊,此事弄不好,他恐怕是真的要丢官弃职的,不止他一个,此次平叛中立有功勋,好不容易混到了一个出身的将士,都恐怕是面临如此选择,说实在的,这些人就算是愿意去贪,恐怕也是不会的,文和,此事你怎么看。”

贾诩想了一下,点头道:“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事实上今上正是在用此法逼走他们,此次平叛黄巾之乱,立功之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些,既耽误了今上敛财,也让天下豪强大规模的染指了基层的权力,君侯作为天下将门之首,此时却是务必要有所作为,方能不负天下军伍之心了。”

却听张飞闻言在一旁嘟囔道:“这不就是卸磨杀驴么?义勇为朝廷平叛除贼,除家国大义之外,图得也就是一个出身,这是性命相搏的事,更何况不知有多少人为此而变卖了家资。”

说实在话,行伍出身,因功获得出身的这帮人中,真正能有机会主政一方的还是少数,大多数都是几百石的小官小吏,或是县人此前毫无官场经验,就算是想要搞贪污腐败,那也总得有个学习过程吧?

贪污又不是什么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事,除非是县长,太守这个级别,旁人发财的手段无非是吃拿卡要,总不可能靠硬抢吧?这里头学问大着呢,不磨练个三年五载,贪你都贪不明白,哪能那么容易的就怼得上刘宏的修宫钱呢?

尤其讽刺的是,这些人大多都是豪强出身,原本其实是有钱的,可这不是为了平叛,许多人都已经变卖家财了么,现在这帮人就算是想用家财堵窟窿都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金。

历史上的刘备就是如此,否则以刘备的城府,怎么可能做出鞭打督邮,挂印弃官的事情,这特么是真的气急眼了啊!

而既然已经鞭打督邮了,这么严重的罪行,又凭什么他在事后非但没受通缉,甚至在投奔了公孙瓒之后依然能在体制内混?那当然是因为这天下远不止一个刘备,恐怕如他这般做的人不在少数,以至于法不责众了。

秦宜禄闻言瞥了张飞一眼,倒是也没有说他什么。

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秦宜禄的心思一时转得飞快,好半天之后,睁开眼却是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道:“凉州情况如何,百姓之中没有造反者么?东西两羌,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阎忠则答道:“凉州若是没人造反,那才是真正的咄咄怪事了,尤其是自陇西至汉阳一带,已经是盗匪遍地了,至于东西两羌,现在虽是没什么动静,但恐怕也只是因为秋收临近的缘故,据我所知,东羌中国的烧当羌、先零羌,已经在暗中结盟了,金城方向,听说,护羌校尉府已经戒严,就是不知是自己主动的戒严,还是被动的戒严了。”

“文和如何看?”

“入冬之前必反,就是不知这规模会有多大了。”

想了想,秦宜禄道:“阎忠,金城郡有个叫韩遂的,你与他认识么?”

“文约乃是咱们凉州名士,自然是认识的,说来我们家与他们家之间还沾了点亲戚。”

“嗯,我意,趁着这最后的一段时间,以汉阳的玄牝谷为基,将原本的商会规模进行一个扩大,现如今,我那商会以茶叶、酿酒为基础,在并北、北地、安定、汉阳一带,连接胡汉,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也着实是为我创造了不少的利润,此事你知晓否?”

“凉州人又哪个不晓得玄牝谷呢?茶叶、蜂蜜、马蹄铁、酿酒、羊毛,都是让凉州百姓受益匪浅之物,更不必说,还有那磨麦成粉之术,不知救活了多少人。”

秦宜禄闻言笑着道:“也赚了不少的钱,在大汉做生意啊,要说容易,这钱就跟大风刮来的一样,可要说难,却也确实是比登天还难,在凉州的汉阳、北地、安定、陇西,关中的左扶风、右扶风、弘农,以及并州北边河套地区的几个郡,玄牝谷的生意非常的顺畅,然而出了这些地方,基本上都是寸步难行,为什么?

最根本的原因是大汉不是一个市场为主的环境,各地的名门,豪族,垄断了所属地区几乎完全的买、卖,乃至九成以上的金钱流通,而庄园经济又导致了这些豪强们什么都做,对外地来的商品都会特别的排斥。

一个大地主的庄园之内,一般都会有磨坊、铁匠铺、织坊、木工,这些基本的生产,庄园内部自给自足,庄园外部,一般每个月去庄园赶一次集也就差不多了,也就是说一个地区几乎所有的钱,和绝大多数的余粮都是被本地豪强牢牢掌握的,即便是一地太守有时候拿他们没有办法。

至于远来的特产型货物流通,还有矿物开采,这里面的水就更深了,强龙也压不住地头蛇啊,也正是因此,咱们在作为地头蛇的区域,生意特别的好做,本地的豪强给我面子,也愿意跟我们合作,连点竞争都没有,完全就是在弯腰捡钱,你们说,是这么回事儿吧。”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却是又实在不知道,秦宜禄好端端的提这个干嘛,这和刚才大家聊的,有关系么?好像是风马牛不相及吧。

怎么突然提这个了呢?

秦宜禄笑着道:“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所有的政治问题,归根结底都是钱的问题,古今中外都是一样,无论是中央朝廷还是地方朝廷,财政充裕,施政就必然会宽松,财政紧张,则必然会导致施政粗暴,刘宏现在所面临的问题也是如此,缺钱么。”

“弟兄们都是跟着我打仗立功才有的出身,正如文和所说,这个时候我如果不管了,确实是对我的威德有损,但既然症结在一个钱字上,我就想着,能不能想个办法,让弟兄们也都赚一点钱呢?”

“我打算让玄牝谷的生意向西,向东,都大规模的扩大一些,草原上的皮货,毛货,马匹,中原的布匹,茶叶,陶瓷,将这个交换彻底的握在我的手里,玄牝商会,也可以正式改个名字,我打算叫他安利。”

“安利?”

“简单说就是开放加盟代理商的环节,各地郡县的小吏、豪强,都可以做安利号的代理商,比如一级代理商,可以从安利号三折拿货,一级代理商可以自行发展二级代理商,二级代理商可以四折拿货,三级代理商五折拿货,一直到七级代理商可以九折拿货,拿了货之后如何售卖,是他们的自由,这些代理商往外运货的时候也欢迎走咱们安利号的渠道,同样根据代理商等级依次享有折扣,级别越高,赚得就越多。”

“此外,所有安利号的代理商,都可以自行发展下级代理商,一级代理商可以发展二级代理商,再由二级代理商从一级代理商手中拿货,最关键的是,凡是你发展出来的代理商,他所有的销售额都会对你进行一个返点。如果你是一级代理商,那么你一份提成。这模式往远了不好说,但至少凉州、益州、并州、幽州、冀州,这些有胡汉交界的地方,应该都是可行的,至于中原腹地,那再慢慢传导也就是了。”

都是聪明人,传销这么简单的套路大家一想就能明白,贾诩闻言更是恍然大悟道:“君侯的意思是,想让如云长将军等有功之人,都成为安利号的代理商?”

“不错,我打算根据此前他们表现的功劳大小,以及现在所处的位置,无偿的授予他们二到四级代理商资格,如此,他们则可以凭此去拉拢各自所属辖区的本地豪强,有钱一起赚,至少凉、并、冀、幽四洲的边郡我可以确保货物的流通畅行无阻,如此岂不比他们搞贪污要强上百倍?至于如何将本地豪强拉上车,又都能拉上来多少,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能耐了,有能耐的,便是把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我也不管,至于这钱赚到之后要不要交修宫钱,买官钱,那是他们的个人选择,如此,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这是安利号的向东,然而光向东肯定是不行的,更要向西才行,匈奴,东羌,我都已经很熟了,各部头领之中,凡是此次跟我出征立有功勋的,自然也要赐予二到四级代理商,如匈奴的于夫罗居功至伟,更应该让他做匈奴部中唯一的代理商。”

“不过乌桓和西羌我就不熟悉了,乌桓那头,我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想法,打算先给刘备写一封信,看看他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或是干脆和刘虞合作一下,他若是愿意当我的一级代理商,幽州的事能好办不少。”

“西羌方面,我听说韩遂,边章,宋建等人都颇有威望,还有大才,打算将向西开拓的重任交给他们,开拓西羌,乃至再往西的西域市场,打通商路,无论民族,无论政治立场,无论敌我,只要愿意按照规定缴纳保证金,二级以上送子为质,都可以成为我安利号的代理商。”

“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向他们承诺,最好能得到保证,即使有一天东西两羌造反,大家兵戎相见,安利号的业务,不能停,仗照打,生意照做。”

“当然,每一级别的代理商都是要抗业绩和销售任务的,连续一年没有完成任务的话会给他们降级。”

说完,就见贾诩和阎忠对视了一眼,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间还真有点难以消化得了这种商业模式。

本质上,这就是个剥削制度,整个体系分明就是在盘剥下级代理商,养活上级代理商。

不过上级代理商必然都是各部胡人中的族长、大人,以及中原地区的名门,大豪,而下级代理商则必然都是些贫苦百姓、小商贩、乡间货郎。

难道没有安利号他们就不剥削了么?

有了安利号,至少这个吃相还稍微好看一点。

原本阻拦商贸的那些地头蛇,只要能让他们拿到一个比较高的级别,必然会对这安利号高举双手热烈欢迎,只要官府的上层力量不介入其中使绊子,短时间内,这个安利恐怕还真能快速的扩张到所有的边地地区。

“阎忠啊。”

“在。”

“玄牝谷的事儿,一直以来都是由我的生死弟兄张杨在负责打理,安利号自然也是要交给他来做这个大掌柜的,只是实话实说,我这兄弟也是沙场上下来的一员猛将,而且他是并州人,人脉上也差得多,能力有限,能不能请你屈尊,去一趟汉阳,做为他的主簿辅佐他完成这次改革?尤其是向西,凉州是我的根基命脉所在,可以乱,但我在西羌,必须要有足够的影响力,你明白么?”

阎忠则是闭目苦思良久,然后问道:“当初在冀州之时,君侯就曾断言西羌在半年之内必反,如今看来,君侯果然是神机妙算,君侯让我去玄牝谷,我大概也能明白君侯的想法,只是既然话已至此,忠,也就问几句关起门来的话了。”

“问吧,翼德和文和,都不是什么外人。”

“西羌既要造反,君侯是打算干脆让他们与东羌、汉人合流,君侯来做这凉州之主呢?还是想继续当汉臣,甚至领兵讨伐?”

秦宜禄笑着道:“我打算留在洛阳继续当我的光禄大夫,让我造反,时机不到,不过……早在数年之前我将玄牝谷交给张杨的时候就曾对他有过提点,万事以保全为要,必要时,可以让他带着一部分玄牝义从,当反贼。”

“原来如此,君侯若做汉将,则恐怕无论是西羌还是东羌都要群龙无首了,君侯可愿张杨做这叛军之首?”

“他若是做了叛军之首,恐怕我在洛阳就不好推脱了,还是算了吧,军权这东西在实而不在明,更何况是凉州了。”

“君侯属意何人为首?”

“我说了,就能算么?”

“凉州有我,您说了自然能算。”

“那就韩遂吧,他的能力我很清楚,也省得墨迹了。”

“如此,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