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弘农?找张奂学经?
张奂,凉州三明之一,董卓的老领导老上司,曾经因所谓误信“狡诏”帮着宦官杀死了陈藩窦武,却又坚持不肯与宦官同流合污,以至于晚年些许凄凉的一代名将。
“大哥,张公的本事当然没的说,但此人似乎并不受朝中主流士人认可吧?与宦官更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这……您不是说,学经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结交人脉朋友,织造和攀爬关系网络么?这张奂……应该已经边缘化了吧,他的三个儿子可是都没有出仕啊。”
“大哥咱们走张奂的门路,会不会累得京中的党人不喜?为何如此啊。”
“为何如此?谁让咱们注定了只是一些边郡鄙夫呢?张让拿我当棋子,袁绍也拿我当棋子,他们甚至能把董公也给卷进来胁迫于我,可这又是凭什么呢?”
“说实话,野心这种东西我固然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因势利导,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只想守着这玄牝谷,跟老婆好好的种上几千颗冬樱树,希望来年冬天的时候这里真的可以开满漫山遍野的樱花,然后让此地真的变成名副其实的樱花谷,仅此而已,可凭什么我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被满足呢?我又凭什么不得不卷进党人与宦官的争斗之中,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呢?”
“仗是咱们打的,他们斗来斗去在凉州这边留下了这么大的烂摊子,凭什么到最后我却仿佛妓女的胸部一样只能任凭那张让和袁绍争来抢去?凭什么我就只能对他们逆来顺受,任凭摆布呢?”
张杨闻言皱眉道“可是……大哥您心里不舒服,这个我们也理解,莫说是你了,我也看得出这张让让您左右为难,而袁绍不顾您的想法相逼于您的的态度让人愤懑,然而咱们终究是小人物,如今这天下的局势就是如此,不是党人,就是阉党,有资格独善其身之人不能说没有,但却一定不是咱们能够得着的,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真的倒向阉党吧。”
秦宜禄点头道:“党人虽然确实靠不住,但咱们也确实不可能去倒向阉党,至多也只能是微微示好缓和矛盾罢了,然而这天下啊,我等武夫,凭什么就只能永远做一把没有思想的刀子,永远就只能被旁人握在手里呢?不是说刀把子上出政权么?这个天下,终究是已经太久没有关西将门的声音了,而对我来说,或许关西将门的这个圈子,更适合一些吧?”
“关西将门?”
俩人闻言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这天下,真的还有所谓的关西将门么?”
“只要这天下还在纷乱,自然就少不得咱们武人争命,我确定这天下将来是会越来越乱的,咱们武人的地位自然也就只会是愈来愈高,无非是目前这关西的将门一团散沙,且缺乏一个大家都能服气的党魁领袖罢了,若是幽、并、凉三洲的武夫能够都团结起来,至少,咱们总不至于还像现在这般的,像个妓女一样任凭那些宦官和党人对我们争来抢去,想睡就睡吧?”
“大哥你所谓的领袖,就是张公么?”
“为什么不呢?至少在凉州,他还是有威望的不是么?就以你们两个来说吧,我也想过了,这年头经学这东西就好像是个大学文凭,真说有什么用也谈不上,但不学却也确实是不行的,既然都是学经,为什么不去找这在凉州素有威望的张公呢?既然都是为了扩展人脉,为何不在张公的门下结交凉州本地的英豪呢?”
“再说我断定这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到时候,之乎者也圣人之言恐怕也没什么用处,而跟着张公,或许能学来一些真本事也说不定。”
“张公……今年快七十古稀之年了吧,这土都埋到脖子了,这个时候您想要推他出来团结所谓的关西将门,这恐怕……他自己未必就会愿意吧。”
“愿意不愿意,有时候却也不是他说了算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暴雨大风吹得咱们连站都要站不稳了,凭什么就不能吹一吹他呢?他已经土埋半截了不假,可我却是不信,他的几个儿子就真的甘心当什么书法家。”
“那大哥,咱们怎么做。”
“找最好的石匠,我要在这玄牝谷之中,为凉州三明立庙,树碑,做像。”
“什么?为凉州三明立庙?那,那这三明之中,是否要包括段公?”
“自然是要包括的,没了段公,算什么凉州三明呢?张公的两个成年的儿子,张昶和张芝不是说书法写得好么?那便让他们来写这碑文吧,儿子给老子著碑立庙,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成廉和张杨闻言不禁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忌惮和担忧之色,成廉原本张了张嘴,还想多说一些什么,却是被张杨用眼神所制止了。
慨然应了一声喏,表示我们俩的事儿大哥你说了算,你咋说俺们就咋干,你让俺们干啥俺们就干啥,之后便识趣地退下了。
“叔稚,你怎么不让我继续说了呢?大哥此事明显是有些冲动上头了,党人再如何不靠谱,那何进与郭胜再如何是旧识,如何有交情,毕竟都还是没影子的事儿,何必如此激烈?给凉州三明立庙?其他的两明也就罢了,给段颎立庙,这不是自绝于党人么?”
张杨却道:“连你都能想明白的问题,你觉得大哥会想不到?论战场冲锋,大哥或许未必就强于咱们,然而对大局的把握,论及高屋建瓴这四个字,咱们怕是给大哥提鞋都是不配的,大哥他已经决定了的事,说这还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那你说大哥这是为什么啊。”
“这便是大哥的性格如此了,此前他因为六郡良家子的事与曹公公开闹了矛盾,虽说是最后曹公早走,他写诗相赠,看上去好像是和解了,但其实这股火在他心里恐怕却是一直都没下去吧?”
“再说这一次张让直接对他征辟,袁绍和曹公,甚至是董公轮流给他写信施压,逼他要卷入其中,你看他好似是没什么事儿,但以我对大哥的了解,其实他都快要炸了。”
“小成,你有没有觉得,大哥这个人,和天下的其他人都完全的不同?我也说不好这到底是大哥的性格弱点还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得到,大哥这个人,其实是极其骄傲的,他的傲气不在表面,而是在骨子里的。”
“傲气?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这个感觉。”
“是吧?你也这么想的吧?大哥的傲虽然内敛,却恐怕才是他最大的性格特点,还是以他与曹公之事来说,说白了这六郡良家子是给咱们俩举的,你第一次听到曹公不想举这个六郡良家子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我?就是,挺失望的吧。”
“生气了么?”
“那倒没有,其实即便是现在,我也还是挺尊敬曹公的。”
“我也是如此啊,失望肯定是有的,但其实真谈不上愤怒,况且这一战中咱们想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咱们打这一仗是为了当什么六郡良家子么?更何况事后曹公给了咱们荐书让咱们去找卢植学经,实话实说,虽然最终咱们没去,但我心里其实是有感激的。”
“然而大哥的反应却是生气,而且是勃然大怒,我能感受得到他生这个气绝不只是为了做给咱们看的,他绝对是真生气,为什么?恐怕打一开始在他心里与曹公就真的是平等而交的,那曹公背后的背景,刺史的身份,他虽然表面上尊敬,但心里其实从来都是不以为然。”
“赏赐这种东西,得了是命好,咱们自然也要感激推举了咱们的大人,但弱水上面不给,甚至是有苦衷,又有什么好不能理解的呢?”
“然而大哥却从未将其当做过赏赐,正因为他心底里其实从来都是与曹公在平等相交,所以他其实本能上已经认定了,我替你出生入死,你就得替我谋划前程,这是你应该做的,而不是我应该感激你的,我敢说,大哥的心里从未真的对任何人感恩戴德过,包括董公,在他的眼里,恐怕未必真的是董公提拔了他,而是他与董公恰好各取所需而已。”
“还有,大哥有时聊天激动的时候,说话会特别的放肆,你听过几次,他直呼今上的名讳了?包括袁绍在内,我也是能感觉得到,大哥的心里对其是隐隐有些不屑的。我再说白一点,大哥这个人好像……一直都是没什么敬畏心的。”
“所以袁绍、曹操、董公、张让,这些人轮番拿大哥做刀使相,谁也没提前跟大哥商量,询问一下他的意见,他能不气么?许多在咱们眼里天经地义,亦或是习以为常之事,大哥恐怕却是完全不去认的。”
“所以啊,大哥现在其实已经都气炸了,恐怕在他的心里,即便是今上,张让,袁绍这些人,不尊重他也是不行的,再加上他又是武夫的个性,动辄搏命,不够理智之下想做点什么逼得天下人尊敬尊敬他。”
“这就是大哥的做事方式,他就是这么样一个人,脾气上来了,咱们感觉没什么的事儿,他却觉得受了窝囊气,这股脾气不发出来他就不痛快,而且他确实不是那种会受人摆布的人。”
“咱们这些做兄弟的,支持也就是了,老实说,我还真有些期待,想看看他能为咱们搏出一个怎样的前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