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去学经了?决定了?理由是什么呢?”
“如果我们去学经的话,大哥您一定会有些苦恼吧,收了方伯的荐贴,您也就不好继续带头与方伯为难了呢。”
“是啊大哥,为了安置咱们这些人,这些凉州豪强们这次可是下了大本钱的,这其中固然有感谢和投资的因素,但其实希望您代为出面,替他们争取利益的动机也是很明显的了,若是您收了拜帖,因我们两个人去学经而不能再替他们出头,这就未免有些不讲义气了,咱们的族人都安置在人家的地盘,若是互相之间有了间隙,只怕不好,我二人如何能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弃族人于不顾呢?”
秦宜禄皱眉道:“这些,是我这个做大哥的该去考虑的问题才是,就算是因此惹得那姜、庞两家有所不满,我自然也有办法去弥补,说到底咱们有恩于他们是真的,凉州之地地广人稀土地并不如内地郡县值钱也是真的,我这个名扬天下的义气之士也是真的,总不可能他们只因你们两个去找卢植学了经书,就与我翻脸吧?不至于的。”
张杨摇头道:“大哥此言差异,您是在为了咱们近五千人的屯民在谋出路,这千钧的重担总不能都压在您一个人身上,就算是无法替您分忧解难,总不能再拖您的后腿吧。”
“没有替我分忧解难?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们跟我一路从并州远来,大大小小的打了多少仗了?若非是弟兄们的帮衬,我秦宜禄早就不知死在何处去了,又如何会有现在这般大的名声?冲锋陷阵,大家的风险都是相同的,然而这好处却都让我一人得了去,这岂不混账么?”
张杨闻言,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见成廉突然大声地嚷嚷道:“大哥你此事之上为何会如此小儿女姿态,好生不够爷们,明明你一点都不想让我们去学经的吧?为何还要再劝?大哥您得了名声,将来得了好处难道就会忘记我们兄弟二人么?咱兄弟之间何必要将你的我的分的那么清楚?”
“我二人就算是学了经,那又如何?能举得了孝廉么?到头来若想得个什么出身,还不是要借大哥你的颜面,我们跟你本来就是一体的,你若是将来有机会做个两千石的大官,必然不会亏待了我们,若是你将来无缘两千石或是被阴谋害死了,我们就算是学得再好,又能有什么出息?大哥你跟我们居然如此见外,难道就不让弟兄们寒心么?”
“这……”
几句话倒是把秦宜禄给说得有点无言以对了。
“大哥,成廉说得是啊,再说如您所说,学经的主要目的是开拓人脉而不是学什么本事,可咱们这些人,难道不已经是凉州人了么?我们两个凉州人去跟随一个幽州人去开拓人脉,为了结交一些幽冀人脉,得罪凉州豪族,岂不是本末倒置?”
说到底这其实还是观念的问题,秦宜禄毕竟来自于后世那个人人平等的社会,人与人之间相互都是独立的,甚至就连父母和子女之间也是相互独立的,自然也习惯了对每一个人格的尊重。
自然,对于牺牲旁人利益来换取自己方便的事情格外的介怀。
然而汉末却是个极其讲究抱团取暖的社会,宗族之间,兄弟之间,又哪有那么多的自由可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乃是天经地义的事。
虽然他自己从未承认过,但其实本质上来说,张杨、成廉,乃至于整个玄牝义从,实际上就是他的部曲将。
何为部曲将?
说白了和家奴的区别也已经不算太大了,一身的荣华富贵本就都是绑在他这个主人身上的,当部曲将的个人利益与主人的利益相互冲突的时候,适当的牺牲一下乃是天经地义的事。
当然了,他们之间的这个关系是通过兄弟义气,而不是法度、传统文化等维系的,相对于旁人来说也没那么牢固,如果秦宜禄这个老大做得不好,不能代表甚至是背弃了他们这些并北屯户的利益,说不定也是要被架空甚至弄死的。
可至少到目前为止,秦宜禄做得简直是不要太好了啊!
原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浪之人,现在能在汉阳这样相对已经很不错的地方得到这么大的一片土地得以繁衍生息,可以说,他们原本对秦宜禄这个老大最大的期望至此便已经全部实现了,这不比此前皇甫嵩给出的,那个与羌胡混居的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强多了么?
这个时候,若是这成廉和张杨两个人只因为自己的前途去学经从而影响了乡亲们安置的大局,那反倒是有点自绝于集体了。
东汉的社会结构就决定了,人必须先属于自身所在的集体,只有在完全符合集体利益的情况下,才能去考虑自身发展的个体利益。
而秦宜禄的个人利益,至少在目前来说,就代表了他们这些屯民的集体利益。
“我懂了,如此,也好,今日你二人之牺牲,日后我必会想办法进行补偿的,那就先不说这些了,咱们四千多人要在这汉阳安家,涉及到的方方面面事情较杂,虽有元固兄等人的帮助,钱财物资暂时无忧,但毫无疑问这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是咱们这些人游牧惯了,就连基本的耕作也不如何熟练,你们既然不走了,万万还是要费心一些的。”
“喏。”
两人齐声的应下,秦宜禄笑着便托人将曹操的荐书送到了盖勋处,让盖勋替他代为转手还给曹操。
此后的十几天,秦宜禄便一直忙活于族人的安置工作,尤其是与姜、庞两家人也越处越好,又由于生活在一起的缘故,也颇有一些名为三家实为一家的意思。
有心相交之下,他与庞德还成功的结了个拜,虽说离收为己用还相差甚远,人家好歹也是本地豪族,郡中有身份的郡吏,不可能与秦宜禄一个没有官职在身的人建立什么从属的关系,但总的来说却也不是什么外人了。
此外这些天里,杜萍也一直带着屯民中的老弱病残在追随姜岐学习养蜂与养猪之术,秦宜禄也趁机打探到了这姜家族人中一个叫姜炯的家伙,现在正好在西城当县吏,并且趁机结交了一番。
可惜这货现在居然连老婆都还没来得及娶,自然也没来得及生一个叫做姜维的儿子,只当是提前投资,结下了一个善缘,也就不再关注于他了。
待此件事了,秦宜禄与本地豪强商量了一番,遂决定出头继续向曹操施压。
所谓先礼后兵,秦宜禄还是决定先给曹操写一篇文章,结果这文章还没等写完送出去呢,就收到了曹操自枷上洛的消息,气得秦宜禄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