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宋安憋得吞吞吐吐的样子,吴争哈哈大笑起来。
“无妨,游击战术嘛。多尔衮这些年应该也没少揣摩我的心性,所以,就象你一样,他一定会猜,到最后关头,我会撤。况且,在他看来,好歹我是吴王,麾下北伐军二十万,何时不可以重整旗鼓重来,根本没必要在这与他死磕到底,所以,他一定会猜,最后我的选择是撤。”
“可少爷,反击也未必能胜……恕我直言,如果二卫弹药、补给充足,能有胜算,可眼下……反击,胜的机会绝不超过三成。”
“不。”吴争摇摇头,“我倒觉得,此战有六成以上的胜算。”
“啊?”宋安惊呼道,“为何……还请少爷赐教。”
吴争咧咧嘴道“我心里一直存有一个疑问,多尔衮如此疯狂地为我布下这一个局,究竟意图为何?”
“原本我以为,他是想削弱北伐军实力,阻止我向北扩张,好让清廷可以有足够时间,从容扫平西北、西南,然后再反过头来解决我……这想法无疑是正确的,所以,我一直没有怀疑。同时我也一直在猜,多尔衮三面合围淮安,用作主刀的会是哪支部队,直到北岸旗军现身时,我甚至还吁了口气,多尔衮的所有部署总算都显露出来了。”
说到这,吴争点点宋安道“可你告诉我,多尔衮就在对岸,这就让我想不通了,他在对岸做什么?是什么让他可以抱病出征,就为了歼灭二卫?因为至少在多尔衮离京南下时,他肯定无从得知我会出现在淮安,所以,我不会是他的目标,至少不尽是。也就是说,不管我在不在淮安,多尔衮亲自南下已是事实。那么,二卫真值得他如此吗?显然是不成立的,他,一定另有所图。”
“那少爷猜到了吗?”
吴争一瞪眼道“笨……如果能猜到,你家少爷还会冒险打这场反击吗?正因为猜不透,我才担心,试想,多尔衮可以在我眼皮子底下,招降王朝先,那你能保证,多尔衮不会招降更多人?大将军府如今十三府之地,数千官员,如何保证,不会再出一个,甚至多个王朝先……既然如鲠在喉,不如反其道而行……将最大的破绽主动展示在他面前,破绽多了,反而令他无从入手,趁他举棋不定,打乱他的部署,让他的心乱,如此一切就好办了。”
宋安恍然道“少爷的意思是,我军突然反击,处处都是破绽,反而让多尔衮猜不到少爷的真实目标,从而无法集中力量应对,这更造成了北岸敌军指挥上的混乱?”
吴争点头,轻叹道“大意就是如此,只是,此战我军的伤亡怕是变得……不可控了。”
但不管吴争如何解释,有一点他始终没说,那就是,他的潜意识中,把多尔衮当成了最大的对手,三年过去了,他想再会会多尔衮。
因为吴争知道,多尔衮应该没多少日子好活了,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时间,但印象还是有的,只有多尔衮死,小皇帝福临才能亲政。
……。
一场波澜壮阔的反击战,就在这样一种可以说是“荒唐,但又充满激情”的情绪下,开始迅速部署起来。
集合所有的弹药,抛弃所有不必要的物资,对北岸发起总攻。
这已经不是破釜沉舟的范畴,而是孤注一掷,这是冒险,这是赌博。
吴争此人,本就是个“赌棍”,一向如此,只要给他机会,就会显露出他的“赌性”。
常言道,有机会要赌,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赌。
但吴争心里是清醒的,这和决定是否赌无关。
吴争、陈胜、鲁之域、宋安,在一番相当激烈的“辩论”之后,最后定下的进攻方案是,在明日击退敌人第一波进攻后,全军发起反击。
这个提议,其实是吴争率先提出的,因为吴争清楚,真要攻上北岸,反击的成功率几乎为零。
这不是反攻,而是自杀。
绝对不能登陆北岸,弹药告罄的二卫,不是八旗军的对手,更何况敌人兵力占据优势,那就与敌人在水面上决战。
发起反击,和是否真登陆北岸,其实不存在必然的联系。
说到底,这只是一种姿态,打痛敌人,打怕敌人,从而起到震慑敌人,不敢再猖狂地渡河进攻,只有这样,才能拖到援军到来,这才是吴争发动反击真正的目的。
所以,吴争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这个在水面上与敌打一场的打算。
因为八旗军几乎个个不识水性,真要落水,那就等于一个秤砣,沉入河底时,怕是不会冒出几个泡。
可二卫将士不一样,想要在三万人中找出一个不会水的,那还真的难。
哪怕双方所乘船只对撞,那也是我军占了便宜。
所以,当吴争正式将这个作战方案提出时,众将领纷纷赞同,至于激烈的“辩论”,那是在完善细节。
最后决定,在敌人明日第一波兵力登陆,渡船回去接第二波人时,正式发动反击。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防止敌人一见我军渡河反击,就固守北岸阵地,以逸待劳。
当敌人渡船运送第二波兵力驶至江心甚至过江心时,与我军的渡船遭遇,这时敌人进不得退不得,一旦发生混战,北岸敌人不得不救,他们只能派出更多的援兵。
如此一来,战场就无形之中转换到了水面上,而这,是南人与生俱来的强项,足以抵扣弹药的拘紧,说不好听点,只要将敌人拖下水,那就任由自己宰割了。
……。
沛县,多尔衮的临时行辕。
多尔衮的脸色极差,他确实已经得知吴争在淮安城的消息,虽然得知的时间也不长。
但这个消息,让多尔衮非常意外,可以说,着实乱了他的部署。
当然,这也同样使得多尔衮对二卫拼死坚守淮安半个月的原因,释了心中的疑惑。
自古以来,要攻一个君王或者主帅驻守的城池,这难度非常高,高到需要大量的消耗人命,甚至数倍于守军的伤亡。
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时间,远超攻寻常城池所需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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