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医馆里,杨豹与糖糕忙着打扫,杨乾与小木头站在柜台前。
杨乾的手有一搭没一搭轻叩桌面,面上神色淡淡,丝毫不为医馆的惨淡景象而着急。
小木头听了眼前这话,愣了下,随后愤愤点头,
“没错,就是那群大夫在给我们泼脏水,一开始他们还装作好心,说会把病人送一部分过来,解决医馆无人的情况,
结果么,送来的都是濒死的患者,这就是羲和神女现世了也难以救活!
甚至于,有些病患还未抬进医馆,就死在外头了,这都能算到我们头上!然后那些个医馆就到处乱说,说什么我们医馆医死人了,至于结果、你也看到了。”
等小木头絮叨说完后,医馆大堂也被收拾得差不多,杨乾干脆领着小木头往柜台里走,去检查药架上的药材。
不过,他心里却在反复琢磨小木头所说的话,
“我倒是没想到,小小一个长生县,竟会这般有意思。以前从未耳闻,想来是并未真的融入过长生县。
不过,长生县的大夫为什么会这般排外?我倒是知道泰安医学都是家族世袭,但既然如此,县里的大夫们不该这么沆瀣一气才是……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果非要找个能让大夫们团结一致的原因,只能是利益,好比诊金,又或是药钱。
方才小木头说过,这家医馆的诊金与药材都比其他医馆便宜一成,想来这是原因之一,不过,这怕是不够,得搞清楚到底为什么会被打压得如此惨烈,如此才能想好对应手段。”
想到这,杨乾低头看向乖巧整理药材的小木头,淡淡问,
“倒也不用叫我杨老板,我是大夫,叫我杨大夫便可,小木头,方才那个买药的说的福安会,是什么?和我们医馆有什么关联?”
听到这话,小木头本就不好的脸色,越发漆黑,他放下手中药材,长叹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委屈和不甘,
“福安会?哼,那些个医馆敢对我们医馆这么做,不就是仗着福安会撑腰么?
杨大夫,你是不知道,这长生县地方不大、却藏龙卧虎哟,这事儿啊,要从长生县上头的长生郡说起。
长生郡里大夫们可不少,而且远近闻名,各大医学世家的旁支大半都在长生郡落脚,
这医学世家一多,总会出现你偷学我、我偷学你一事,于是,长生郡最有名的三家——张家,柳家,苏家,成立一个叫‘福安会’的组织,咱们长生县这里,就有‘福安会’的分部,
明面上是医术交流,哼,这实际上,不就是打压其他没什么名气的大夫们么,还每月规定、要上缴‘福安银’。
别看长生县和旁边的县都不大,但这每月的福安银,数目可不小。
而且更是因为有这劳什子的福安银,郡里的情况我不知道,但长生县里,看病都特别贵,手头没点银子,还真看不起病。”
小木头说完一大堆,似乎觉得晦气,赶忙“呸呸呸”三声。
杨乾听完,心中恍然大悟,这不,他说什么来着,利益有冲突,所以才会被针对。
钱满贯那家伙就差没钻钱眼子里,怎么舍得交这个福安银?
难怪这家医馆落得这般地步,也难怪钱满贯那厮这么大方就把医馆送出手了。
这不就是个烫手山芋么?
而且,杨乾总算明白,先前张大夫和张小大夫为何总去县里给人看病,那不就是村里的大夫不用交福安银,算上诊金和路费,也比在县里看病便宜。
想到这,杨乾冷笑一声,
“惯得他们,头回听说当大夫还要交保护费,真真是天大的笑话,也不知谁给他们的勇气,泰安律法里可没准许这般做。”
身旁,小木头肩膀一垮,满脸丧气,随手拿起一旁抹布、擦擦药架,
“那能怎么办呢,福安会在长生县扎根许久,不听他们的话,就会被针对,连带着病人都知道这些事儿,欺负上咱们医馆,
杨大夫,你现在接手医馆了,你会加入福安会么?”
杨乾一甩手,转身走出大门,他面对门头而站,目光从落满灰尘的牌匾上滑过,淡淡道,
“加入福安会?我为何要加入这种组织,我既来长生县,也不是奔着福安会来的。”
小木头紧跟着杨乾,他听了这话,苦着一张脸,犹如遭了大难,他摇摇头,
“杨大夫,说真的,我劝你不要和福安会对着来,先不说你已经看到医馆的情况,
这福安会一旦知道我们医馆来了大夫,那可就不只是被针对这般简单了,
先前的大夫没有一人能在医馆里坚持七天的,杨大夫,你……哎,听我的劝,要么卖了铺子离开这,要么,就……”
小木头没把话说完,但从他这丧气的声音里,杨乾也能猜到、不和福安会同流合污的话,下场很惨。
但,杨乾要是怕这些,那他就不是杨乾了。
他哼笑一声,一甩袖子,朝医馆里的杨豹二人招招手,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铺子看完了,里外稍加修缮即可使用,杨豹,去叫你哥来一趟,该修的都修好,然后做一块牌匾,刻上‘乾坤医馆’四字,后天,我们直接开张。”
杨豹自然听话,他笑呵呵点点头,牵着糖糕跑走了。
小木头却是一脸震惊看着杨乾,随即、他脸色煞白,浑身直哆嗦,绝望哭出声,
“夭寿啊,这乾坤医馆,怕是活不到下个月了。”
然而,不管小木头如何担忧,在杨乾的操持下,乾坤医馆于三天后、正式开张。
就在乾坤医馆开张没多久,长生县一家名为福安的酒楼、三楼包间里,有三人正坐在一起喝茶。
桌上随意扔着几本医书,任意一本拿出去、都足以碾压寻常大夫的医术。
突然,门口响起敲门声,打破包间里的平静。
其中一黄衫公子抬起那双上挑眼,淡淡道,“进。”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奴才钻进包间,冲三位公子行礼后,凑到黄衫公子身边,低声耳语。
待奴才退下,黄衫公子端起桌上的茶浅饮一口,笑了,
“你是说,巷子里那家快倒闭的医馆,不但重新开张,还来了个不认识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