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最后一丝余晖坠入西山,混杂着黑色的红霞、被黑夜彻底吞没。
夜色弥漫,桐花弄巷道里,也被黑暗笼罩。
巷道里的县民们,不少人见天黑了,这才匆忙跑回家,寻来灯笼,点燃后、又跑回来继续看热闹。
灯光驱散黑暗,光芒洒在众人面上,偶尔寒风吹拂而过,烛影晃动,人脸也跟着些微扭曲。
此时,孙三姐和李大姐,仗着杨乾他们是外地人、刚来县里,人生地不熟,这才起了讹诈的心思。
若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就在这般贬低的声音里、自觉低人一等,愁眉苦脸、有了破财消灾的想法。
然杨乾这边,可不是吃素的。
不说杨乾绝不会掏这个银子,就说杨大妮、一副“要么打死我、要么打死你”的模样,也不像是会乐意掏银子的样子,
“赔你个大头鬼啊!
还五两银子?
我看你是钻钱眼子里了!
老娘话撂这儿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今儿我非撕了你这张老脸不可!”
杨大妮放完狠话后,往前迈了一步、俨然就要上前和孙三姐他们动手。
杨虎见状,赶忙又拽住杨大妮,无奈道,
“妮子,咱们肯定不能白白给出银子的,
但你这也没必要这么冲动是不,
要真打起来、别人受伤也就罢,
你要受伤,咱女儿可不得心疼死啊……
你就先看看杨乾怎么说,行不?”
杨虎又是搬出杨小丫、又是搬出杨乾,这才让杨大妮脸上的盛怒、渐渐消散了些。
而对面,孙三姐乍一下被杨大妮的气势给吓到,她下意识和后退一步,但她左右看看、见周围都是县民,这才又双手叉腰,梗着脖子尖酸道,
“瞧瞧、瞧瞧!
我说什么来着,这乡里的泥腿子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说急眼了就只知道动手是吧,
成啊,你今儿就是把我打死在这,
你也得赔银子,
你们的孩子就是宝贝,
我们的孩子就不是了是吧?
伤人赔银子,天经地义!
赶紧的,要么掏银子、要么滚出桐花弄!
咱们桐花弄,不欢迎你们这么粗坯的乡下人!”
周围县民们听后,也都义愤填膺、叫嚷起来。
杨乾环顾一圈,信步往前,挡在杨大妮他们跟前。
杨乾处变不惊,他淡淡扫一眼躲在孙三姐身后的男孩,一挑眉,又看了眼李大姐家孩子,最后,才看向孙三姐,温和笑道,
“你就是孙三姐吧,
现在情况如何,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你们家孩子受伤了,我们家孩子的伤也不轻是不?
而且,这赔银子,也不是说你喊一口价、我们就随便掏了,
这不也得请个大夫、做个伤情鉴定,
根据伤势严重程度,来商议赔偿事宜不是?”
孙三姐双手叉腰,她上下打量一番杨乾,冷笑一声,
“搞半天,原来你也是个泥腿子,
真以为肚子里装了点墨水,
就当自己能成龙成凤了?
成啊,咱们就去找个大夫来,
让他给孩子们好好检查检查,
让你们赔、狠狠赔!”
杨乾眼睛一眯,双手往背后一背,笑呵呵道,
“这不巧了么,我就是大夫啊,
我来给你们孩子检查检查,
顺带能治好他们,诊金我分文不收,
要严重、我自愿赔钱,
要不严重,你们就得跟我们赔礼道歉。”
这话一出,孙三姐和李大姐都愣了下。
随后,孙三姐面色一沉,一脸警惕护住孩子,嘲讽道,
“你?你是大夫?
难怪你刚刚说要找大夫,
原来在这留着坑、等着我们跳呢?
哼,就算你真是大夫,
我们敢让你给我们的孩子看么?
你啊,就别在这东扯西扯了,
赶紧的,赔钱!
否则的话,我们就要告到县衙去,
仔细县衙大人直接把你们赶出长生县!”
杨乾耸耸肩,一派淡然模样,
“你要告、那便去告吧,
到了县衙大人面前,也还是由我来给孩子们救治。”
孙三姐面露惊愕,她和李大姐面面相觑,面上惊愕渐渐被迟疑取代。
孙三姐又细细打量一番杨乾,杨乾还是那副淡然模样,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孙三姐面上又惊又疑,她“嘶”一声,自言自语道,
“哟,这小子瞧着年纪轻轻的,
哪来的这么大本事,能左右县衙大人的决定?
哼,定是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吧,
真要有点本事,会住在桐花弄里头?”
嘟囔完,孙三姐似乎又有了底气,她双手抱臂,轻蔑一笑,
“行啊,就按你说的,去县衙!”
杨乾微微颔首,朝身后赵莹莹几人淡笑道,
“看来得辛苦跑一趟县衙了,
走吧,把孩子们都带上。”
赵莹莹眉头紧皱,她面上还是带着担忧,转身牵着糖糕,忧心忡忡看向杨乾,
“杨大哥,咱们真的没事么……”
杨乾轻抚赵莹莹长发,淡然道,
“放心好了,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我说了没事,那便是没事的。”
说着,他率先往桐花弄外走。
身后,孙三姐和李大姐也听到了杨乾的话,她们二人对视一眼,轻嗤道,
“哼,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能装到什么时候,待会啊,可别在县衙大人面前跪下哭着求饶了。”
“就是说啊,说不定啊、他就打算在这去县衙的路上、整出点什么事,诶、咱俩可得盯紧了,莫要让他钻了空子……”
孙三姐二人嘀嘀咕咕,面含警惕,目光死死锁在杨乾身上。
然,直到他们一行人抵达县衙门口,也未出现什么奇怪的情况。
杨乾抬头扫一眼熟悉的牌匾,快步上前,敲响县衙门口的大鼓。
“咚、咚、咚!”
鼓声震天响,连带住在县衙附近的居民,也都跑出家门,伸长脖子朝县衙张望。
在无数双探究目光里,在场众人都有些不适。
唯有杨乾,双手拢在袖子里,脊背挺直,处变不惊。
很快,县衙大门被打开,一道不悦声传来,
“何人击鼓?
莫不是不知道,这个时辰、县衙已经关门了吗?
若有冤情,明日再来!”
这道声音极其陌生,杨乾来过县衙好几次、从未听过这个声音。
杨乾心里疑惑,面上不显,还是恭敬拱手,
“恳请县衙大人出面,来替我们做个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