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一点点爬上高空,温度也渐渐上升。
清晨残留的寒凉被一点点驱散,乡道两旁野草上的白霜,也凝成细小的水滴、滴落进深褐色的土地里。
天高云轻,清脆鸟鸣悠扬远去,乡野间、一片祥和。
杨家村羲和庙前,驻北军们将窝窝山山匪放在地上,全都一脸敬畏看向杨乾。
而羲和庙里,染上猩红热的村民们,也同样一脸敬畏盯着杨乾的背影。
杨乾环顾一周,哭笑不得,摆摆手解释,
“我没你们说的这么夸张……”
话未说完,羊蛋儿斩钉截铁打断他,一脸崇敬道,
“杨大夫,咱们可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诶大家伙听着,要不是杨大夫指点,我们也不可能只花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窝窝山山匪的藏身之地!
你们说,杨大夫是不是天神下凡?”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纷纷点头,高声应和,
“是啊,肯定是!”
杨乾张了张嘴,却发现大家都一脸兴奋,无人听他说话。
他想说的是,他根本不会预言,一切不过是推敲出来的而已。
他为什么会知道窝窝山山匪藏身的大概地方?
是因为以前他经常去后山采药,颇为了解地形,他知道有条险路能通往别的山。
而这条险路一直走,尽头是隔壁山头一处山崖。
山崖底下他也去过,有一条小河奔流往远处去。
他就琢磨着,若要藏身的话,挨着河、就有水源,河流附近、各种野兽都有可能出没,那食物来源也少不了。
所以,他才会建议驻北军们,顺着险路过去后,就去山崖底下,沿着河流找一找。
至于担架,那更简单了。
昨天混战,杨家村的人都没能逃过传染的命,那山匪能逃过?
如此,杨乾才建议带上担架,免得还要把人扛下山。
杨乾见无人在意他的解释,他也便放弃。
杨乾重新戴上隔离服的帽子,朝地上的山匪们走去。
一旁羊蛋儿一脸好奇打量杨乾,
“杨大夫,您这身是什么稀奇服饰,咋还把头给包住了?
这喘得过气么?”
杨乾半蹲下来,替意识模糊的山匪们检查,嘴里淡笑着回答,
“自然是喘不过气。
但喘不过气也得穿着,
不然啊,我要是染上这猩红热,
谁给你们治病?
对了,待会你们哪也不要去,全都在庙口待着,
我让大妮姐给你们发药,你们今晚……就全去杨虎哥家住着,
不论何时,一旦有人出现异样,你就来找我。”
这话,杨乾有过考量。
一么,他本想让驻北军住自己家,但转念一想,自家后院还有一群未被感染的娘子军,这不合适。
二么,是杨虎昨夜就跟杨乾提议,可以把自个儿家腾出来,因为杨虎和杨大妮夫妻全都投身羲和庙,女儿也交给赵莹莹照顾,家里可以暂且放置无症状感染者。
说完,杨乾也正好检查完。
二十来个山匪,包括闻熊,症状全都已经很重了。
这让杨乾觉得有些疑惑。
短时间内感染,为什么山匪们的情况、这般严重?
就在这时,羊蛋儿郑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得嘞杨大夫,您放心,
我们保证不给您添乱,
那您看,这些山匪,要怎么处置?
依我看啊,您就别给他们治了,干脆拖去军营剁了得了,
这打头的大当家的,也得斩首示众,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杨乾见羊蛋儿这幅认真的模样,叹一口气,无奈道,
“我知道,大家都想宰了他们。
但不该是现在,也不该是在他们生病的时候。
这要是寻常的病,也就让你们拖去军营关起来了,
但他们这都是会传染的,
你想想,这一路上,你们若遇到其他村的,或许会传染给他们,
拖回军营,说不准还会传染给其他士兵,到时候波及整个军营、那才叫遭殃。
所以,先不急着砍他们,得把他们的病全都治好,
届时,把他们拉到县里去,再通知各个村子,要砍窝窝山山匪大当家的头,
才能让村民们痛快。”
听了这话,羊蛋儿一众驻北军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赞同。
羊蛋儿眉头一皱,迟疑道,
“那……把他们关哪里?
总不能和村民们一起进羲和庙吧?”
杨乾微楞,随后摇摇头,
“那当然不能,这样吧,
我联系村长,把村里的牛棚给腾出来,
暂且给他们住。
不过就得辛苦驻北军的弟兄,要轮班守着他们。
不过你们放心,我有药、能够防御你们被传染。”
杨乾这番话,顿时引来驻北军们的赞赏。
既然已经安排好,大家也没耽搁,纷纷开始行动。
好在整个杨家村都以杨乾的命令行动,大家都能做到隔离防护,路上也几乎看不到村民。
杨乾找来村长后,村长立刻安排人将牛牵走。
直到晌午,窝窝山山匪们,才住进了牛棚里。
杨乾给驻北军们分发完药后,便拎着药箱,走进牛棚里。
牛棚里有些味道,即使隔着防护服,杨乾也还是能嗅到一些异味。
他脚步停顿片刻,皱起眉头,放缓呼吸后,无奈自言自语,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这味儿也太为难我了……”
嘴里这么说着,他还是抬起脚步、走过去给山匪们治疗。
猩红热,要靠吃药来缓解。
药,杨乾早就做好了,是清气丸。
但脓毒型猩红热,没那么好解决。
杨乾需要根据每个人的情况,给清气丸搭配不同的药、一起来治疗。
尤其是这群窝窝山山匪,情况都特别严重,还伴随高烧,治疗起来,颇为费劲。
等杨乾给他们所有人退烧后,太阳早已坠入西山。
牛棚外一片漆黑,牛棚上挂起了十来个灯笼,足以照亮内部。
杨乾早已习惯牛棚里的气味,他面不改色半跪在地上,正给闻熊诊脉。
牛棚另一端,是被他叫来的杨豹,正守着个迟迟没有退烧的山匪。
他脚边,是一盆用硝石制出的冰,杨豹偶尔将布包从山匪身上取下,打开布包、拧干水,重新放入冰块,又包好后,放回山匪身上。
杨乾这头,脚边也有一盆冰,所有山匪里,只有闻熊和杨豹照顾的山匪、还未好转了。
杨乾眉头微微皱起,他摸着闻熊的脉搏,沉吟片刻,
“嘶……按理来说,应该醒了……”
话音刚落,一道破风声,从杨乾正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