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丝光亮从天际消失,秋风染上寒凉,卷起地上枯叶,穿过张家村、打着旋儿飞往无边夜空。
杨乾三人来到张小翠家后,受到他们的热情款待,饱餐一顿后,这才准备打道回府。
张小翠站起身,跑到院子里,瞧了瞧天色后,迟疑道,
“杨大夫,瞧着今晚风有些大啊,要不、你们仨今晚干脆住下,明日一早回去?
反正我们家有空余的屋子给你们……”
屋子里,张墨坐在椅子上,也一脸笑吟吟开口,
“是啊张大夫,干脆住下来吧……”
眼看这对夫妻这般热情,杨乾哭笑不得摆摆手,
“不成不成,今晚我还有事要忙,必须赶回去。”
张小翠面露失望,但还是好奇补了句,
“杨大夫是要给人看诊么,那的确不能耽误呢,
不过要是对方不着急的话,您也得注意下自己的安全……”
杨乾拎着药箱,和杨豹、糖糕二人一起走进院子,往大门方向走,杨乾淡笑道,
“倒不是给人看诊,是比看诊更重要的事,
是关于你们村的,不过,这事儿还不确定……”
杨乾说得含糊,他扭头见张小翠和张墨一脸疑惑,沉吟片刻后,收回跨出门槛的脚,转身一脸正色叮嘱,
“张小翠、张墨,你们听好了,
我现在也只是猜测而已,并不能下结论。
所以你们村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我不好细说,
但你们要相信我,不论出什么事,我一定会救你们。
在这之前,你们俩要记得,勤洗手,这是重中之重。
然后家里多开窗通风,不要去村里人扎堆去的地方、不要凑热闹,
尤其是少和流民们来往,也不要吃他们给的东西,
我这么说、不是给流民们定性他们是坏人,
而是,他们或许是好意,但谁也不知道、这份好意传递出去,是福是祸。”
杨乾不是那种、没有确定性证据就下结论的人。
所以他会警告张小翠夫妻,却又把话藏起来。
杨乾认为,自己既然觉得这件事有蹊跷,那自己先做好防御准备,而不是张口就定下未来还未发生的事。
毕竟,杨乾要是开口说这群流民有传染病,那张家村和流民们之间、肯定会干起来。
到那时,传染病爆发,外加伤员激增,得不偿失。
想到这,杨乾抬眼看向张小翠和张墨,见他们一脸凝重点头,显然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杨乾微微一笑,和张小翠夫妻摆摆手,带着杨豹、糖糕匆匆离开。
夜里山路不好走,而且今晚风也大。
杨乾三人紧赶慢赶,直到夜深人静时,才回到杨家村。
一进家门,杨乾就让糖糕带着杨豹去洗漱后睡下。
他自己则走进药草棚子,翻找起药草来。
天上没有月亮,漆黑的杨家村里,只有杨乾家院子里、亮着一盏昏暗的灯。
杨乾找出几味药草,摆在操作台上,面上神色淡淡,嘴里喃喃着,
“……啧,虽说中药能解决大部分疑难杂症,
但有些时候啊,我还是挺怀念西药……”
说到这,杨乾声音戛然而止。
他猛然抬起头,打量起院子里,随后摩挲下巴,沉吟道,
“嘶……既然亚历山大·弗莱明都能无意间创造震惊世界的存在……
那为何我不能……”
说到这,杨乾心中已有想法。
明儿找村里的年轻人,在院子里划拉出一块地,搭个无菌室。
他要在里头培养细菌。
要真能成,那他就能将这个无菌室、复刻到长生县的宅子里去。
杨乾露出个志在必得的笑容,继续埋头制药。
这一低头、等杨乾再次抬起头时,天边泛起鱼肚白。
天空灰蒙蒙的,大块大块乌云、如棉絮一般铺散在空中,凉风追赶,棉絮们不紧不慢、缓缓往前挪动。
杨乾伸个懒腰,一脸疲累从药草棚子里走出。
一夜忙碌,他可算做出治疗猩红热的药。
这味药,叫清气丸。
其中含有犀角、当然犀角没有的话,水牛角可以代替,生地黄,薄荷、黄连、栀子、牡丹皮等。
而且,杨乾还根据猩红热可能出现的不同症状,调整了其中用药。
比如如果身上布满疹子,高热却不淌汗的,可以去掉黄连,加淡豆豉、浮萍来散痧。
要咽部糜烂严重者,加生大黄泻火。
其实,说到底,杨乾最担心的不是猩红热传染。
而是猩红热里,有一种最严重的情况,叫脓毒型猩红热。
临床表现,就是毒血症。
高热,剧吐,头疼,出血性皮疹,甚至神志不清,有可能引发中毒性心肌炎以及周围循环衰竭。
到这一步,死亡率极高。
想到这,杨乾心情凝重,他摇摇头,叹一口气,并未回主屋睡觉,而是转身离开家门,往村里走。
这个时候还早,村里已经有人起床、扛着锄头往田野走去。
杨乾站在乡道边,眺望远处漫漫金色的山林,深吸一口气。
沁凉侵入肺里,杨乾只觉浑身浊气被冲散,昏沉的头脑也清醒许多,他活动了下筋骨,又打起精神,准备过几天去张家村看看。
他抬脚、正打算回家,就听身后传来道讶异声,
“杨乾,这一大早的,你咋在这?”
杨乾扭头一看,发现来人是杨虎。
杨虎肩上背着篓子,衣服上湿漉漉的,似乎是被秋霜打湿。
杨乾面露意外,快步上前,
“杨虎哥,你这是?
你上山了?
我不是已经雇了其他人上山采药么,
怎么你还亲自跑一趟?”
杨虎哈哈一笑,一脸无所谓摆摆手,
“不妨事,这不是他们小年轻的,有几味药找不着么,我就寻思起个大早,带他们跑一趟。
这不,天不亮我们就上山了,好不容易找着了,这才刚回来。”
杨乾听后,这才松口气,要是他雇佣的人里敢偷懒耍滑,那他必然要出手惩治。
杨乾又与杨虎寒暄两句,正打算回家,杨虎扬声叫住他,
“杨乾,你那个徒弟,对,糖糕,
是个好苗子,你可得好好培养。”
杨乾一挑眉,笑道,
“这话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