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上的人都非常现实。
即使不见风使舵,那也讲究顺势而为,万事趋利避害。如今,突然逢上好的机会,岂能不努努力再进一步?
他们之所以尊重齐誉,完全是因为其声望高、功勋重的原因,那种佩服更是发自骨子里的。但是,他毕竟是镇守边疆的地方官员,无法左右吏部的人事任用。
而陆博轩就不一样了。
他身为内阁次辅,主司票拟、统辖六部,他若想让谁升官发财,完全就是举手之劳。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地方官们才争先恐后地去献殷勤。
这一点不难理解,但陆博轩表现出的高调姿态就有点令人回味了。
很明显,此举暗含招揽‘门生’之意。目的,自然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打造属于自己的势力集团。
再露骨一点说,就是铺设结党营私、上下抱团之路。
齐大郎略一琢磨,便明白了此中道道。
不过,他却选择佯装未见。
言归正传。
直到傍晚时分,齐誉才委派长子齐霄前往答复,以周全对方投刺的往来礼仪。
陆博轩略做安排,然后便携着懿旨登门拜谒了。
各环的礼节都十分周到,唯独这时间点选得让人困惑不解。
就礼制上而言,享受追封恩典应选在正午时分,并摆上香案正式相迎。只有这样,才能彰显礼仪的隆重。
可眼下却是黄昏相邀,明显有点不合时宜。
陆博轩心中困惑,脸上却带着笑意来到了齐府门前。
通报
过后,齐家大门应声打开。
家主人齐大郎迈着颤巍巍的步伐扶杖而出,亲自迎接这位老上司的大驾光临。
“誉劳伤身体,丰仪不周,还望陆大人勿要怪罪。”
“少保案牍劳形、殚精竭虑,为咱国家操碎了心,如今又逢伤母之痛,难免会劳伤形体、折磨精神,丰仪不周可以理解。也正是因为此,所以太后才派轩赶过来探望。”
“承蒙庙堂牵挂,誉感激涕零。陆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家里请!”
“少保先请!”
这番看似平淡无奇的开场白,却在二人心中泛起了不同的涟漪。
齐誉心在想:陆大人不唤自己为少丞,而是特以少保相称,明显透着生分之意。这和以往的交际,还是很有区别的。
陆博轩却是暗暗琢磨:齐大人脸色如常,说话时中气充沛,根本不似疾病缠身。莫非,他这病是故意装出来的?
两人各怀各的心思,皆皮笑肉不笑地来到客厅里。
不等齐誉做出吩咐,柳荃和殷桃便联袂奉上了香茶。
陆博轩见状忙道:“哎呀呀,怎敢劳烦国夫人屈尊上茶,真是折煞老夫了。”
齐誉却是无所谓地摆摆手说:“故人登门,先重私交,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陆大人且坐,且宽坐。”
注重私交?
那……好吧!
听闻这话,刚想搬出追封懿旨的陆博轩又急忙收住了手,并把话题再次拉回到私交的思路上。
况且,齐家也没摆出迎旨
的香案,若强行为之,难免会闹得气氛违和。
齐誉见对方如此‘体己’,立即露出畅然的微笑,又聊了几句后,他便大手一挥吩咐下人们开始上菜。
看得出来,这场待客他早有准备。
面对盛情难却,陆博轩只得落坐到了主座位置上,而齐誉,则是在下首处作陪。
宴席并不热闹,只有他们主宾两人,给人的感觉,更像二人间的私下密谈。
酒过三巡后,陆博轩便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开场的话题相对轻松,没有涉及任何敏感性的讨论。
不过聊着聊着,就扯到了治国之道。
“少保曾说,科技发展离不开人才的支撑,那么在齐大人的眼里,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称为是有才之士呢?”
“有才之士?嗯……”
齐誉捋须一笑,道:“才者,可分为很多种,不仅有着高低之分,而且还有着褒贬之别。彼此良莠不齐,怎可一概而论?”
陆博轩闻言先是一怔,后忙拱手请教道:“愿闻此中高论!”
齐大郎浅啜了一口酒,缓缓说:“世上能有几多才,帅才将才和干才,天才奇才和鬼才,雄才全才和庸才,以及,蠢材歪才和奴才。歪才者,乃鸡鸣狗盗之徒,奴才者,为言听计从之辈。帅才者,运筹帷幄之间;将才者,指挥淡定之内;鬼才者,有与众不同之能;奇才者,常行出其不意之事。蠢材者不知变通,庸才者碌碌平平,干才者脚踏实地,天才者
无师自通;雄才者本领出众,全才者样样精通。其中之高低褒贬,对比下一目了然。”
这番论调很有意思,直让陆博轩耳目一新。
兴致也立即被拉了起来。
他咂了咂嘴似在理解,而后继续问道:“这么说,高才者为尊,劣才者为下?”
齐誉摇摇头,接话道:“非也非也!莫以为是奇才将才等等才就能仕途发达,也别以为是庸才奴才等等才就会潦倒不堪。要知,用人者喜欢人才,但又担心其才高难以驾驭;同时,用人者也喜欢奴才,可又担心其能力不足难堪大用。这长短互补之下,只有将这两者集于一身之人,才有机会脱颖而出。”
说罢了,他便大有深意地望向陆博轩。
后者,也从这番话中品读出了理论逻辑,并非常认可地点了点头。
只不过,他现在还弄不清齐大郎的论点究竟为何,所以才选择暂不接话保持沉默。
齐誉夹了一块大杂烩般的‘佛跳墙’似有暗指道:“就事实而论,用人者一般不会选择单一型的人才,而是根据时宜的形势需要,把不同的才巧妙地笼到一个阵营,以为将来的用武之地提供条件。”
陆博轩闻言心中一颤,貌似意识到了什么。
很明显,这番论调话里有话,甚至是另有所指。
自己最近时间的笼络官员,不正应了这话中之意吗?
嗯,应该没错了!
看来,齐誉早就猜到了自个的心思所在,只是嘴上没明
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