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花儿再次绽放。
一个甜蜜的年节就在这么不经意之间,一晃而过了。
按着朝廷制度,所有的公职人员此间都会迎来一个小长假,即,腊月二十三封印休息,正月十六正式开衙。
齐誉也不例外,在这期间,他享受了自己自南下以来的首个假期。
总体上来说,这是一个祥和而又温馨的年节。
你看,一家人不仅团聚在了一起,还如愿地搬入到了新家之中,处处都是喜气洋洋。
美好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似在眨眼之间就消逝去了,正月十六突来的一声锣响,把沉浸在喜悦中的齐大郎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卧槽,该上班了呀!
唉,不用干活的日子就是太舒坦,都有些留恋不舍了。
第一天上衙也无甚大事,基本上就是预热一下工作状态。
在集议过后,齐誉特地把工房经承任煜给留了下来,催促一下关于‘琼州医院’的建设进度。
任大人回复说,那工事已经夯实了地基,接下来就是一层层的垒大墙了。
哦,要是那样的话,速度上应该是挺快的。
在任煜离开之后,张立又闪了进来,报告了一件大事情。
啥事呢?
说,有从天竺殖民地赶来的一波佛郎机国人,强烈要求见琼州知府齐大人。其目的是,讨论无条件释放在屯门海战中虏获的该国人质的事情。
张立还强调说,这些人的态度看起来非常强硬,似乎很不好惹的样子。
什么?
强硬?还不好惹?
我呸!难道我齐大郎就是好惹的吗?
想要我无条件放人,门都没有!
娘希匹,不好好敲他一笔竹杠,怎对得起养这些蠢猪所浪费的粮食?
“齐大人,这些人您到底要不要见?”张立见他表情有些怪异,便问道。
“见,当然要见!”说罢,齐誉忽而一笑又道:“不过,要先晾他们三天,等他们的火气全都降下来之后,才好心平气和地讨论事情。”
话中之意就是:你不是嚣张吗?那我偏就挫挫你的锐气。
张立显得有些担忧:“大人,这些外洋人看起来都不是善类,属下担心,他们会心存不满而聚众闹事。”
齐誉却是轻哼了一声,带着一些匪气的口吻说道:“切!在咱们的一亩三分地上,还有他们耍横的道理?谁敢乱来,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张大人,你还记不记得,闹事的那宴是怎么死的?”
说罢了后,他也不加掩饰,直接比划出了一个开枪的手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张立闻言一怔,摇头叹道:“齐大人,如果咱们这样做的话,很有可能会造成严重的不良影响,继而引发两国关系上的交恶,甚至是战争。这种情形,会对您的仕途造成不利,还望思之慎之!”
“交恶?呵呵,两国的关系好过吗?”
“这……”
齐誉收起笑容,一脸肃然地说道:“你别看那些个洋鬼子趾高气扬,拽得就跟那二五八万似的,而实际上,他们全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你越是软弱,他们就越喜欢欺负你。要想压住他们,只有比他们更凌人、更霸道,要不然,这些人是不会怕你的。这个道理,也同样适用于国家层面,弱国无外交。”
张立忙道:“大人,国家大事我懂得不多,我只是担心,会对您的仕途造成不利……”
齐誉怅然一叹,道:“在民族大义面前,区区仕途又算得了什么呢?我齐誉可以为百姓屈膝,但绝不会向外洋低头,这是一个最基本的原则,且不容商量!”
好吧!
张立见劝他不住,也只得就此作罢,不过,他心里还是泛起了不解的嘀咕。
齐大人乃是我朝的鼎甲探花,肯定是熟读圣贤书的人,圣人不是有云,说什么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吗?怎么到了他的嘴里,就变成了以暴制暴了?
之前曾有流言说,大人的性子发生了大变,感觉越来越像武将了,如今来看,这话果然没错。
再说齐誉,他对于用关押在牢房里的那些洋人去交换赎金的想法,也是有枣没枣打上一杆,能不能行得通,并不是十分确定。
记得在屯门海战时,这些个洋鬼子全都躲在暗处苟安,即使是在城破危急时刻,他们也从不持枪参战,一看就是非常怕死的人。
那,什么人最怕死呢?
自然是有钱的贵族了。
齐誉依造这个作为参考,又结合俘虏们身上的特有气质,最终得出了他们全都是贵族的结论。
如此,不就可以换钱了吗?
白养了他们这么久,不收回点成本怎么行?
……
三日后。
齐誉于时氏酒肆内的大厅中,接待了以安德烈为首的佛郎机国人一行,与他同时出席的还有,刑房经承张立,府学的首席大教授孙暴,哦不,人家的大名是叫做孙曰恭的。
或许有人问了,这老孙不好好呆在府学里教书,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其实呢,是人家齐大人特地邀请他过来的。
呃这……原因为何?
齐大人可是说了,他希望孙暴能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的经过,全都一丝不差的记录下来,然后再撰写成锦绣文章,以供府学的学子们观摩解读。
此举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更多人的来认清外洋人的真实面目,并以此来培养学子们最基本的家国情怀。
当然,这还要看锦绣文章的煽动性如何,达不达得到热血沸腾的效果,这些,就要看作者的文笔了。
放眼当下琼州,也只有孙暴一人是鹤立鸡群的科举贡士,饱学鸿儒。于是,齐誉便把他顺势邀了过来。
其实呢,齐大人也可以自己执笔撰写,可那么一来,就是给自己添累了。
既有马仔可用,为什么要自己出马呢?
是不是这个理?
书归正传。
就当下的气氛来说,还算是比较融洽的,并没有出现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
且看:
齐誉保持着和蔼的笑容高坐于上首处的太师椅上,一副以上国大员对待小国来宾的俯视姿态。
再看安德烈,他却是很憋屈地蹲坐在下首处的小板凳上,被迫地做出一种仰望上官的姿态。
至于其他鬼佬,却是连个小马扎都没摊上,只得矗在两侧干瞪眼。
或许有人问了,琼州府衙不是有待客用的迎宾厅吗,为何不用?
齐大人对一脸困惑的礼房的人说,儿子齐霄正在家里忙做功课,万一有什么动静惊到了他,岂不是耽误了他的学习?
好吧。
可能是由于第一次接见外宾的缘故,齐大人在经验方面显得有些不足,官腔打得并不是很顺畅。
不过无妨,在通译的协助与圆场下,他还是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首秀。
齐誉先就对安德烈一行的来访,表示了热烈欢迎。而后,他又很热情地向远来的客人们介绍了琼州的风土人情,等等。
可是,他扯了好久的淡,就是闭口不提释放俘虏的事。
“安先生,请用茶!”
“呃……谢谢!”
终于,安德烈有些坐不住了,他适当地把音量拉高了些后说道:“齐大人,我听说你在屯门海战中抓了一些我们佛朗机国的人,有没有这回事?”
“是有这事,不过,你的说法却有污蔑之嫌。”
“哦?我哪儿污蔑了?”
“事实上,我并没有俘虏他们,而是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齐誉淡淡一笑,又道:“之前我曾听人说,你们的那些同胞被大恶人庸王奴役践踏,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实在是悲惨的很。想我齐某人,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正义之士,岂能容忍这般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所以,我便大发慈悲,一举将他们解救了出来。”
什么?
谎还可以这样撒?
恼怒的安德烈磨了好一会儿的牙,才算是平复下来。
唉,算了算了,救人要紧,不与他计较那么多了,还是直问结果吧。
“齐大人,现在能不能将他们释放出来?我想带他们去天竺的殖民地进行身体休养。”
“呵呵,这当然可以!”齐誉爽快地点着头,但是,他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为了营救他们,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几乎是倾尽所有。屯门海战,我不仅搭了上万斤的火药炮弹,还阵亡了数千的精锐人马,这些个基本费用,你总该补偿给我吧?”
这……是敲诈?
安德烈一听,不由得火冒三丈,脸色也倏然地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