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龙井的茶香氤氲满溢,令人陶醉。
这种享用颇为奢侈。
是的,在这南海之地能够喝到北方的名茶,非常难得。
齐誉抿了一小口茶后,便放下了怡然而换上了肃然,开始说起过往。
他表达的井井有条,把孟岚山走后所发生的大事讲述了一遍,尤其是,皇帝对他的赦免,更是一字不落地作了转述。此外,他还聊到了与其子孟既明的良性交际。
之后,他又把自己的经历大致地描了一描,并在先生的不断追问下,又把和川王妃、燕王、庸王,的博弈说了一番。
其实,在这段时间之内,云游在外的孟岚山也没闲着,他通过自己的探查和打听,已经获得到了不少信息。只不过,他的这些信息有些碎片化,很难进行串联,现经齐誉这么一补充,事态便明朗了。
最后,齐誉又郑重强调:虽然有些机缘巧合,但皇帝陛下确实是亲口赦免了先生的不臣之罪。
也就是说,现在的孟岚山已经算是‘洗白’了,再无安全之忧。
好事!
孟岚山虽然神色上不显,但心里还是暗舒了一大口气。
齐誉迟疑了片刻,突然问道:“先生……有一件事情,不知我当问不当问。”
孟岚山畅然回道:“问吧。”
“先帝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是一个困扰齐誉很久的问题,直至今日,他仍然感觉糊里糊涂,弄不清其中真切。
那,先生会看穿这里面的秘辛吗?
当然!
要知道,他可是在先帝驾崩后,第一时间就寻机请愿去了海外,继而巧妙地避开了太医院的风口浪尖,如此的睿智之举,又岂能看不穿其中内情?
从规矩上说,作为臣子,是不能妄议君上的。但是,他们这种铁关系除外。
不对外说,谁知道呢?
孟岚山略略迟疑,还是道:“其实,在先帝之死的背后,充满了见不得光的阴谋和险恶,而且令人发指。以前,我之所以不告诉你,主要是因为你的地位太低,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如今却是不同,你已官居四品,而且还经营出了自己的势力,确实有资格碰一碰这些秘事了……”
资格?
不错!
按照孟岚山的标准来看,齐誉可以消陨川王妃、焚杀燕王并生擒庸王,这些所作所为,已经初具了少许的‘大吏’气魄,如此实力,只要不被抱团的政敌攻击,仕途方面基本无忧。
若用老百姓的话来说,那就是站稳脚跟了。
齐誉忙道:“先生谬赞了,那些只是侥幸得手而已。”一顿,他又道:“先生且说,学生洗耳恭听。”
“好吧!”孟岚山放下茶杯,然后微微眯起眼睛,貌似陷入了回忆之中:“这件事情,说来可就话长了……”
随着老先生的娓娓道来,这段秘辛终于被解开了。
事情的最开始,还要追溯到先帝初登大宝,而那时的孟岚山,尚在太医院里担任御医。
这次的新老更迭进行地非常顺利,朝堂上下也是一片祥和,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然而,在一次给君上请平安脉时,孟岚山注意到,先帝的面色有些发暗,脉象也是沉涩无比,如果再综合他的舌苔来看,这像极了是中毒之兆。
这是……有人在给皇帝下毒?
他很惊骇,但却没敢明说,而是伏在暗里默默观察。
事实证明,他的这种警惕是正确的,如果真的头脑一热向皇帝禀报了实况,自己很有可能活不过三天。
因为,他察觉到,在暗中下毒的那个太医,和两个自己得罪不起的女人有着密切的联系。
其中一个是先帝的庶母,也就是当今的太皇太后,而另外一个就是当时的太子妃,即现在的后宫之主胡皇后。
川王妃死前曾说,燕王在皇宫内埋下了一条暗线,如今来看,这条线上不仅牵扯着太皇太后,还捆绑着现在的胡皇后,至于其中存在什么利益交换,那就不得而知了。
书归正传。
孟岚山在权衡了利弊之后,马上就做出决定,必须立即辞官回家,以避开这不久将至的劫数。
巧的是,就在此时,先生之父孟老太爷突然驾鹤西去了,而永川王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先帝担心永川有变,急欲寻找一位善辨之臣前去监视,结果找来找去,却发现满朝文武竟无一人适合,不是太过突兀,就是能力不足。
正犯惆怅之际,一道请丁忧的折子呈了上来。
于是,在征得了孟岚山本人的同意之后,先帝爷便从善如流地批准了他的请丁忧,没有给予一次驳情。
私下里,先帝嘱托他说,在去到永川之后,一定要替朕监视好永川王。而对外却放出风声,说孟岚山结党朝臣,大失圣心,所以才没有驳情挽留。
这场君臣之间的二人转如同是瞒天过海,不仅骗过了所有人,也骗住了静观的永川王。
在永川的丁忧期间,孟岚山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成功遏制住了永川王的图谋。也正是在这段时间之内,他认识了徒弟齐誉。
而先帝驾崩之后,时局发生了骤变,内阁肱骨们担心皇族内部产生夺位之争,故而选择秘不发丧,与此同时,急派人去寻找游戏民间的太子李良吉。
俗话说,一代天子一朝臣,新帝即位之后,极有可能会出现血腥地清洗风波,他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他便决定再次以退为进,进一步的明哲保身。
先帝属于是莫名暴崩,即位后的新帝岂会不查?他不敢强动太皇太后,难道还不敢拿太医院开刀吗?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故,在协助完了老友陆博轩平复掉永川之乱之后,他急忙连夜赴京,趁着朝廷的远下西洋之机,直接遁去了海外之地。
说到这里,一切基本上就算是明朗了。
虽说太医院的那件案子至今都没有做出定论,但齐誉坚信,这只是陛下为了保全太皇太后的颜面而做出的缓兵之计。早晚,他都会给世人一个明确的交代。
目前已经有了坤极易主的小道传闻,这难道不是他要准备动手的前奏吗?
在说完了这些之后,孟岚山突然自嘲道:“今上定义我为尸臣,倒也不算是冤枉了我,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一顿,他又道:“其实,也并不是我贪生怕死,不想去做忠臣,而是我孟家的子孙皆在京城,一旦被迫卷入到争斗之中,很有可能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即使我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的家人们着想呀!”
齐誉忙道:“先生之举乃是人之常情,换成是我,也定然如此。”
孟岚山一叹,感慨道:“陛下确实是个明君,在我走后,并没有为难过我的家人。”
“陛下自比是秦皇汉武,还是有些大心胸的,他不仅没有为难过孟世兄,还重用他去侦破永川王的案子。”齐誉也客观地评判道。
“呵呵,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呀!”孟岚山畅然一叹,似乎把这多年来的压抑,一股脑全都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