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十几个庄人就聚了过来。
“外面的难民越来越多了,江州不会有问题吧?”江老七皱眉问道。
“无事。”洛凡下了声,跃下马牵着进了庄子。
“宁哥儿,千雪让我给你炖的鱼汤,放在锅里该凉了,我给你热热。”梁嫂子笑着说道。
洛凡淡然一笑,心底有些温暖,任凭外头再乱,但在这庄子里,都可以感受到家人的温暖。
“东家。喝点汤,暖暖身子。”
朱依柔捧着一碗鱼汤递给洛凡。
“锅里还有,张虎你也盛一碗。”
洛凡静静接过,咕咚咕咚两三口喝的见底。
不久他就要踏上边关的形成,而朱依柔则留在庄子里,不知又该如何的担心自己。
但凡有一丝法子,他也不愿意前往边境,过那朝不虑夕的日子。
“兴哥,把庄子里的人都叫过来。”
马良微微点头,举着火把朝着庄子里跑。
一炷香的时间,在亮堂的火把光下,一百多个村民和四十多个庄人都聚在冷月寨中间的空地上。
“打住!”洛凡凝声吐出两个字。
原本喧杂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洛凡抬起头注视着庄人,很多时候他感到彷徨,带着一百多个庄人,在这乱世如何存活下去?如何为庄人博得一份足够富贵一生的家业。
这一路来,他更像是无根的浮萍,就像是一群丧家之犬一样四处流浪。
即使有了这冷月寨,依然不能安心。
只要边关的战事一日不停,只要这混种的世道一日不清。
大楚的任何一个人都随时处于恐慌之中。
然而他
偏偏要在这烂透了的世道,找寻一条生存之道,一条不用做狗就可以生存的道路。
做狗很容易,只需要摇尾乞怜即可,可做人很难,需要你停止脊梁,将踩在你身上的那只臭脚用力的掰开。
“诸位听我讲。”洛凡顿住,晚风拂过他的发梢,吹的他的衣袍拂动。
平静的朱依柔取了一件厚些的衣袍,披在洛凡的身上。
庄子里的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小东家,朱一剑等人亦在其中,满脸的伤疤显得无比的坚毅。
“戎狄犯境,江州数十万难民涌入内城!”
庄人听到洛凡的话,脸上都不由的一怔悲戚,不少都是从雍州逃难来的,自然知晓其中的痛苦。
“生于乱世,有些事我们身不由己,在这庄子里虽然可以安享太平,可这太平有能有几日?”
“若戎狄攻破江州,这对大楚的百姓而言,将是一场祸乱!”
“届时,就连这阳城也不能幸免。”
洛凡咬着牙,声音坚定而有力。
“明日,我便要前往边关,有愿意相随的,向前十步!”
数十个汉子双目血红,齐齐轰出一声,纷纷出列十步,面上尽是遮不住肃杀!
亮堂的火把下,众人皆是悍然无惧。
晚风中,洛凡目光落向面前的几十个青壮,一张张坚定不移的面孔,也看向他!
“马良,张缭,张虎……”
洛凡一一点名,几个人都满心欢喜的站到洛凡的身边。
“老七,黑子。”
两人听到有自己的名字,脸上登时浮现喜色。
不料洛凡却补充道:“你二人留在庄子里护庄,
若是有什么难事,就去阳城找老王爷。”
黑子和江老七均是绵绵相互,一脸无奈的退到后边。
洛凡也是无奈,偌大的庄子不能没人护着,黑子和江老七都是江桥村的人,一路上厮杀,都是一刀一剑练就的好汉。
“朱兄,可愿随我一同前往?”
朱一剑面色刚毅,即便手上的伤还未痊愈,依旧是稳稳的走到洛凡的身边。
“能杀狄狗,乃是我心中夙愿!”朱一剑抱拳道。
在朱一剑身后的十余人也是抱拳出列。
庄子里点了七八个人,加上朱一剑等人也有二十人。
洛凡这才让众人都先散去。
“马良,让庄人都带一柄钢枪!还有弩箭,箭矢多备一些。”
“晓得了。”马良郑重的说道。
众人散去,悬挂在箭楼上的马灯也逐渐的燃尽,冷月寨再度暗淡下来。
“回去吧。”洛凡牵着朱依柔的手,便要往屋棚里走。
让洛凡奇怪的事,朱依柔竟然垂着头一动不动。
“莫要担心。”洛凡笑着安慰道:“为夫不会有事的。”
经历过这么多事,每一次都死里逃生了。
朱依柔眼圈微红,抱着他哭了起来,洛凡也是心头一酸,边关路上谁敢说能安然无恙的脱身,当年雍州战乱,那场景历历在目。
紧抱着怀中的人儿,洛凡思绪万千,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他最大的奢望就是一家人平安祥和的度过一生。
可这世道便便不随人愿。
他只能用手中的剑,去杀出一个郎朗太平出来。
两人无语凝噎,两道消瘦的身影紧紧的拥在一起。
…
…
翌日清晨,地面上又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庄子里不少汉子都换上了铠甲,背着长刀。
朱依柔静静的帮洛凡系上甲袍,随后仰着精致的脸蛋,望着洛凡。
洛凡心中微微一酸,吩咐道:“若是遇到大.麻烦,就去找老王爷,他会帮着处理的。”
朱依柔红着眼圈,点着头:“我帮你守着庄子。”
洛凡看着倔强的朱依柔,心头发涩,一把将朱依柔揽在怀中。
朱依柔紧紧的抱着洛凡。
“半年为期!若是相公不回来,我便带着庄人杀到边关寻你。”
洛凡紧闭着眼睛,强忍着眼角的泪水。
“好,半年为期!”
朱依柔咬着嘴唇,倔强的点头。待到洛凡转身刚走出屋棚,她便红了眼睛,捂着嘴小声的哭了起来。
洛凡也忍不住落后,最终还是没有回到。
他怕这一回头,就再也下不了决心在去江州了。
二十庄人皆是骑着战马,身上系上甲袍,背负弩箭和长刀,还有一柄长枪头!在庄门口,站着告别的妻儿,皆是满脸悲戚的跟随在后。
“我等辞家北伐戎狄,不破戎贼终不回!”
“护我河山,驱除鞑虏!”
洛凡满面肃杀,厉声问道:“尔等敢与我在厮杀一回?”
“敢!”
二十人皆是起身呐喊!
二十余骑再无任何的停留,便扬起漫天的尘灰,往泥泞不堪的官道奔袭而去。
朱依柔跑到箭楼上,翘首望着远方,脸上的庄都哭花了。
在她的身边,诸多的庄人皆是登楼远望。
阳城,湖岛。
一垂钓的老者紧了紧身上
的大氅,又是剧烈的咳嗽了一阵,这才颤巍巍的抱着一个暖壶。
“主子,那小东家带着庄人去边关了。”常青声音沉沉。
秦守疆并未搭话,而是抖了抖身上的积雪,静静的看着湖面呆了一会。
良久才吩咐了句:“常青,照顾好江家庄,若有人敢饶村,杀!”
二十余骑,沿着官道一路奔袭。
沿途不少难民相互扶持,嚎啕大哭着而来,可怜兮兮的朝着过往的客商跪拜乞食。这场景,竟然和当初的雍州有些相似。
洛凡面色沉沉,让马良几人送了几袋干粮,引得周围呼天喊地的争抢。
只留了三日的口粮,其余的全部送了出去,他们身上有银两,有弩箭和长刀,大不了劫两个地主。
可眼前这群难民,面黄肌肉,连步子都迈不稳,命在旦夕。
若是没有这口粮食,恐怕撑不过两日就要饿死。
“这么多的难民,朝廷怎么不开仓放粮?”马良气的咬牙。
洛凡凝着脸色,没有答话。
率着二十余骑人家继续赶路。
在他们的身后,几十个难民在疯狂的抢着吃食。
一路奔袭了三百余里,路上的难民也越来越多。
春风不度玉门关,进了江城地界,地势也越发的荒芜,不少树木都光秃秃的,树皮都被扒光了。
几株扒了皮的老树,已然枯死,周边还有两具腐烂的尸体。
一些难民用手挖着草根,往嘴里填。然而即使草根都引来十余人的争抢。
那拿着草根的人,死命的往嘴里塞,连带着泥土吞了了下去。
马良和张虎等人皆是一脸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