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坐定后,酒菜很快就摆了上来。
吴颖哲端起酒杯道:“驸马,小老儿早有耳闻,我们大魏出了个文曲星,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呐!”
徐鹤笑道:“吴堡主热情好客,是我们叨扰了!”
“对了,堡主这家业,平日里作何营生啊?”
吴颖哲见他明知故问,于是笑道:“就是有些田产,靠天吃饭呐!”
徐鹤点了点头道:“徐某奉旨来遵化募兵,到时还要请遵化的各位父老帮衬,我敬吴堡主一杯!”
听到徐鹤说到募兵的事情,吴颖哲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但还是一口喝干了杯中之酒。
连喝三杯后,吴颖哲终于得空大倒苦水:“遵化小县,想要募兵,驸马,说实话,很难呐!”
“而且小老儿听闻,这次是京卫招募,那可是拱卫京师的虎豹之士,三代必要清白,咱们这地方,那可选范围就更小了!”
徐鹤点了点头:“那依堡主之见,我们要去哪募兵才好呢?”
“当然是找大城了,永平、抚宁、迁安都比遵化人多得多,驸马何不派些人手去那几处募集人马?”吴颖哲还真帮徐鹤参谋起来了。
徐鹤听到这,其实也知道对方还真不是吹牛。
他本以为易州山厂设点在此,人手肯定够多。
可他却忽视了,山厂也仅仅在此设点一处,本身人手有限。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吴颖哲这么好心帮自己出谋划策,估计这老小子私底下不可能像表面这么干净。
能整出这么大一坞堡来,手里的资材可不是遵化这种小县的规模能养起来的。
估计这家伙还收留了不少逃户。
不然进堡后,堡中那些人看到生面孔,不可能全都躲起来,尤其是孩子,难得见到陌生人,他们肯定会好奇。
但徐鹤见了几户,家中大人见到徐鹤等人都匆忙将孩子关了回去。
现在徐鹤唯一不清楚的是,这吴家到底阴藏了多少流民逃户。
他现在对吴家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后,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就在酒桌气氛正酣时,徐鹤开口道:“我进遵化后听说了一些事,易州山厂在遵化的伐薪之事都是交给你们吴家的佃户,可有此事?”
徐鹤刚一开口,原本还谈笑风生的吴家父子顿时紧张起来。
尤其是吴颖哲,这老小子心中估计都快骂娘了。
刚刚还装不知道吴家跟山厂的关系,现在却拿出来突然发难,这徐鹤到底是什么章程。
徐鹤的章程其实很简单,因为事涉沈家,他对刘家和这个吴家都不能以土豪视之了。
最少也要做到知己知彼嘛。
果然,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若是听朱渊的话,他还以为吴家就是个土老财。
可进了坞堡才知道,人家是准军事组织啊。
事情开始变得难办了,不过难办也得办,徐鹤终于开门见山道:“吴堡主,我很好奇,我的人在遵化厂中查点了半天,发现整个仓棚中几户都是椿木!松木很少。”
“我的意思是,给我们盖营房用椿木,剩下的椿木是作甚用处的?解送京师还是解送昌平天寿山的?”
天寿山在北京西北的燕上山脉中,历来是大魏皇陵所在。
徐鹤的意思很明显了,朝廷让你们伐松木,你不仅拿椿木糊弄我们,还拿椿木给皇帝建皇陵,这已经不是勾结官员、贪墨不法的罪过了。
在皇陵上动手脚,那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吴颍哲闻言脸色大变。
他儿子吴质沉声道:“徐驸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开个玩笑!”徐鹤道,“吴堡主你实在不够意思啊,给皇家用的木头都选用好木,怎么?到我们这,木头全都变成臭椿了?”
吴质还想说话,谁知被他爹瞪了一眼道:“驸马,小老儿有两件事要向您禀告,还请听我说完!”
吴颍哲面色如常道:“驸马,首先咱家确实是负责遵化这个点伐薪人手募集的事情。”
“第二,实在不是用椿木糊弄您,朝廷上杆子要我们交木头,木头是长在山上的,我们上哪突然变出这么多来?实在没办法,我只能先用椿木代替,等有了松木后再交付给您,您说这样如何?”
徐鹤闻言呵呵一笑:“原来如此,可是我怎么听工部的官员说,遵化这批本来呈送京师的木头还未解送?”
“你们今年的木头难道都伐的是椿木?”
吴颍哲脸色大变,片刻才回道:“椿木本是供给各处储冬烧炭用的,今年朝廷定的额度还未砍伐!”
“哦!”徐鹤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尚算有礼!”
“不过……”
就在吴家父子松了一口气时,徐鹤突然道:“我京卫在此建营房,忙活将营房建好,来年你让我推倒重建,你觉得可能吗?”
“这……”吴颍哲沉吟不语!
徐鹤道:“这样,我也不为难你,限期半月,你必须将工部拨给我的木头给我,若是不然,那你们自去跟工部,跟陛下解释吧!”
吴质怒道:“半月?怎么可能?”
徐鹤迎着他愤怒的目光怡然不惧:“皇上亲下的旨意,工部专写的条子,军中急需的用度。朝廷令尔等所采木材列单上可没有椿木这一项。”
“你们用朝廷给你们养的人,砍伐朝廷不要的木头!现在朝廷要用木头了,你们双手一摊说没有!”
“那天下的事情都不要做了,专等你吴家猴年马月将木头砍好,朝廷再来练兵,你们说好不好啊?”
吴家父子面色难看至极。
徐鹤轻轻放下杯子微微一笑:“半个月是我喝吴府的酒,所以才给了宽限,半月后交不上木材,你们自己想想后果吧!”
说完长身而起,朝外走去。
“驸马爷……”
“徐大人……”
“您等等……”
吴颍哲急忙追了出来。
走到院中的徐鹤,此时正好撞见东厢里提溜个血人出来。
这应该就是奸宿吴家堡女子的家伙了,长得五大三粗……嗯?怎么还穿个秀才澜衫,没想到却是个斯文败类。
谁知这时,眼前的斯文败类突然“咕咚”跪在地上哭道:“徐驸马,求你救救我,我没有奸宿妇女啊!”
徐鹤本不想理会,谁知身后的吴质怒喝道:“把李成梁这个狗东西的嘴给我堵上!”
听到“李成梁”三字,徐鹤顿住脚步道:“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