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还是多啊。
算计别人,终究有漏洞。
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
顾守元说得没错。
这局中,所有人都没有皇帝看得更清楚。
徐鹤也早就想到,这事是瞒不过皇帝的。
只不过,这件事他觉得并不着急。
第一时间把东西还回去可以,但时间上还能安排得更巧妙一点。
比如,拖个一个月,两个月再把吉王府抢来的东西,变成其他或财货,或宝物,用别的名义进献给皇帝。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
一是虽然自己这边跟皇帝心照不宣,都是为了把讨厌的藩王赶走,但那毕竟是藩王,毕竟是皇上的亲戚。
所谓疏不间亲,自己这边做了,但绝对不能承认。
所以,推后一些,用别的名义进献抢来的东西,大家都心安理得。
其二,如今这个时间节点太过敏感,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徐家。
若是这时候动了,保不准有聪明人,猜到其中三眛。
不过,既然顾守元上门主动示好,徐嵩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把徐鹤全盘想法都跟对方说了出来。
顾守元听到这时,整个人都呆了,他本以为自己今天上门拾遗补阙,能够给徐嵩留个好印象,谁知人家早就想到了,而且想的办法比自己还要周详!
想到这,他起身惭愧道:“下官班门弄斧,让阁老笑话了!”
徐嵩摆了摆手道:“明善,你是子鱼和慎行的朋友,老夫也不瞒你,其实这番谋划是亮声所为。”
徐鹤听到大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时,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还未等他细想大伯这么做是何意时,顾守元已经惊讶地看着徐鹤道:“亮声,竟然是你……”
不过,片刻后他又摇头笑道:“我早该猜到是你,金陵乡试,要不是你布置周密……唉!”
这一声叹气,也不知道是为了金陵乡试时他涉险过关而叹,还是为了他今天白白奔走一趟而叹。
事情谈完,顾守元并没有立刻告辞的意思,他先是跟徐鹤说了会乡试时的往事,又跟谢鲲来了一番忆往昔,最后,找【领导】徐嵩汇报了一下最近自己的工作和学习情况。
眼看着到了吃饭的时间,徐嵩难得叫人去街上置办了一桌席面来,专门宴请顾守元。
酒足饭饱之后,顾守元才离开徐府。
等他走后,谢鲲捻着胡须道:“明善此行,恐非专为吉王之事而来!”
徐嵩点了点头道:“他是个聪明人啊!”
徐鹤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在金陵时,他就发现,顾守元这个人,胆大、心细,而且很有头脑。
要不是他提前请旨,让南直隶乡试名次由皇帝钦点,徐鹤那届乡试,肯定会被谣言传得纷纷扰扰。
不过,顾守元虽然是谢鲲和自己老师的朋友。
但他绝不是李知节和谢鲲这样的人。
相比于李知节和谢鲲这样的【传统士大夫】,他似乎更懂变通……
“老夫记得,子鱼,你和李知节、顾守元这一批会试,首辅大人是主考吧?”
谢鲲点了点头道:“没错,顾明善可是秦阁老的得意弟子,不然也不会在慎行去州县苦熬资历的时候,他都已经坐上春坊官的位置了。”
前面说过,春坊官那是火箭提拔的干部才能待的位置,顾守元是秦砚的学生,要是没有秦砚的提拔,他是不可能坐到那个位置上去的。
可是,藩王闹事这件事,顾守元不会看不出徐嵩和秦砚的矛盾,再不济,徐嵩拒绝了秦砚的联姻之事,如今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他不可能连这点人际关系的道道都不明白吧?
那他今天过来,说道就要细细研究了。
“他会不会是秦砚派来的?”说到这,谢鲲直接摇头道,“应该不是,明善兄这个人,虽然平日里跟秦砚走动很密切,但他这个人向来有底线,就算是秦砚也曾经说过,顾明善是【外圆内方】。”
徐鹤听懂了师伯话里的意思。
所谓外圆内方指的是,做事有原则,但表面这个人很圆滑。
放在谢鲲这句话的语境中,可以理解成,顾守元很会处理人际关系,但涉及到个人前途得失,他还是分得很清的。
也就是说,他察觉到了什么,觉得继续跟着秦砚,前途渺茫,所以借着这件事的契机,来跟徐嵩走动走动,给自己留条后路!
这么一想,三人都觉得很有可能。
怎么向领导靠拢?第一步就是谈工作,让领导知道你工作情况。
想想刚刚顾守元跟徐嵩汇报在翰林院工作的细节,这不就对上了?
徐嵩又不是掌院学士,要跟他汇报什么工作。
这明显就是投靠之前的试探啊。
“大伯,顾先生是个可用之人,他在翰院呆着实在可惜!”
徐嵩点了点头道:“我对他还算有些了解,不过不用着急,我相信,他在翰林院待不了多久了!”
谢鲲点了点头:“这次他被放出去担任南直乡试主考,加上又有春坊官的衔兼着,估计不久就要升官了!”
……
汝王府的人灰溜溜地走了,京中再次太平了下来。
不过,这件事的余波还未平息。
原本打算拨付给藩王的赏赐银子,这次还是调拨湖广。
对于各个藩王蠢蠢欲动,想借着这次机会闹事,礼部也没有惯着,邱腾直接上疏,把一帮子藩王骂了个痛快。
说好与国同体,为国藩篱的呢?
怎么?国家现在正在打仗,你们不仅不帮朝廷,还整出这么多事来,你们想干嘛?
朝廷要你们这些【藩篱】干嘛?
皇上要你们这些亲戚干嘛?
别惹急了,惹急了,我们直接给你们断供,看你们还敢不敢闹事?
这种话,老夫子说要请至正帝明发上谕,派遣使者面斥大小藩王。
可显然,至正帝是不会允许的。
现在国家别的地方不闹事就千恩万谢了,谁还能刺激这帮亲戚?
万一要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那事情可就不可收拾了。
不过,对于老夫子奏本中要求严惩汝藩的要求,至正帝还是选择性保留了下来。
着人去痛斥汝王世子,责令其赶紧将他老爹下葬,然后将吴玉荣这个长史下了,换个【听话】的人上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严查汝王府兼并之情,理由竟然是有人举报吴玉荣利用藩府的名义,大肆搜刮民田。
特么,真特么荒唐。
不过,政治嘛,目的达到,什么手段和理由,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