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世代与梦境

“我们所处的时代被称为秘世代,大概是前2000~前5000年左右。”周旭告知方野那段尘封的过往,“所有禁忌以及相关活动由明转暗,不再暴露于世人面前,但在秘世代前的后神代和更古老的神代,收容所一直是以【神戒教廷】的面貌活跃在世界上。”

“神戒教廷?”

陌生的词汇。

方野在记忆中翻找了许久都没有关于神戒教廷的影像,多半是本土的存在了。

“是的,神戒教廷。它受命于一位神明,一位至今依然存在的神明……”

……

时至正午,阳光算不上特别强烈,暖洋洋的让人心生困意。

此时,戈朗大厦百米高楼的天台上,就着风和日丽,摆上了一条深色红木长桌,铺好白色的桌布,桌边是一字排开的高背杉木椅,穿着修身侍女服的美人面带微笑,站在首座两边。

“啊哈哈哈,会首说笑了,算不上什么,算不上什么。集团数百年的积累,人脉和底蕴扎实的很,我们也只不过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统筹工作。毕竟集团的运作体系已经在这数百年来逐渐完善,眼下其实已经是最优方案,再有能力的人估计也不会去修改什么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哈查扯着破锣嗓子大嗓门,活像声带用锉刀扒拉过,粗粝至极,而言语中又是各种暗示各种内涵,让人听着就心烦。

楼道的梯房门打开,希维娜最先迈步而出,秦易紧随其后,之后是几个一看就和好人不搭边的家伙。

希维娜坐首座,从左手到右手这一圈分别是秦易,秃子,瞎子,瘸子,病痨鬼。

秃子,也就是哈查,贵为巴萨集团副会首,明面上图宁之下,万人之上,背地里是长老会的一条好狗,虽然不算很忠心就是。

瞎子、瘸子、病痨鬼三人是哈查的苟且同党,都以代号示人。

对此秦易大加赞赏,好一个老弱病残夕阳红老年天团,都这样了还不忘争权夺利,不惜拿命给长老会当狗,身残志坚让人十分感动。

而希维娜和秦易与这“天团”一见面,秃子就开始阴阳怪气,摆明了是想先来场文斗。

秦易清楚希维娜人狠话不多,话一多就犯二,毫不犹豫上前一步和秃子谈笑风生,切磋切磋彼此在阴阳之道上的造诣,重点突出一个笑里藏刀。

两人都发现对面那个贱人不下自己,恶心人俱是一把好手,一时间越看对方越不顺眼,果断抖擞精神,跳过互相问候的环节,直入正题。

秦易落座后看了一眼四下的风景,只觉得天地开阔,是个晒太阳的好地方,前方就是壮阔海景,浪涛微漾,波光细碎,风吹来的时候带着一点儿咸味,还有海鸟的啼鸣。

不想看海,回头便是一片高低仿佛、错落有致的高楼奇景,到了晚上恐怕入眼尽是霓虹星河,流光溢彩梦幻非常。

明人不说暗话,他喜欢这栋楼。

“秃子你也说笑了,太过自谦就是自傲了,如果你们四人的作为都只能说微不足道,那哈纳克上下怕是全都清廉至极,找不到什么名副其实的贪官了。”秦易收回看景的目光,语气诚恳,眼神真挚,表情自然,只有说出的话不大像个正经人。

呵,天台上这一桌六个,除了老阴哔就是阴阳大师,还混了个莽夫进来,没一个正经人。

此话一出,秃子面色不变,瞎子低头喝茶,瘸子抬头望天,病痨鬼目光呆滞魂游天外。

秦易暗自冷笑,一个比一个能捞,以至于再怎么做假账都掩盖不了这资金的去向。

笑死,换他来准能卡着边儿捞个盆满钵满,但做完账又能明面上过得去,由此可见这四个要么不是很聪明,要么……除了他们还有人在捞。

巴萨家族自有内情在此,不吹不黑,这少掉的流水大头不是长老会捞的,狗都不信。

按一尼尔接近十五信用分的购买力,这群蛀虫简直丧心病狂。

当然,在核对了账本之后,秦易才对巴萨这个臭名昭著的黑色集团有了真正的认知,之前知道它能赚钱,没想到这么能赚,一年数千亿尼尔的净收入,过兆的流水,要不是二分之一支付给皇室当保护费,秦易相信要不了几年巴萨大公就要被迫犯上作乱,全家入狱了。

没办法,钱场印刷速度都没巴萨集团捞钱快,过于离谱,皇帝看了能睡好才有鬼。

但也正是如此,秦易打定主意把巴别支收为己用,没有硬实力之前,用钱砸死人也是一条好路子。

“约书亚先生过奖了,事实上如今集团自行运行也无大碍,反而若是有人别有用心,去大刀阔斧的改动,恐怕不但没办法带来什么正面的影响,还会让集团的运作出现紊乱。若是影响了上缴皇室的税钱,呵呵……”秃子老神在在,一点不因为自己贪污捞钱东窗事发而担心。

秦易爽朗一笑,一点不慌:“小问题罢了,这世界上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说不定这大刀阔斧的改动还能让巴萨集团更加蒸蒸日上。就算短时间内人心惶惶,大不了会首大人一声令下,我就把账本上的假账查清楚,追回被贪污的款项,完全足够缴纳数年的税金,到时候新的运转体系也已经妥当,你觉得呢?秃子?”

秃子总觉得秦易在最后两个字上咬了一个重音,莫名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却又没有证据。

老弱病残的名号是灰色地带的人给他们起的,代表了巴萨集团最凶残阴狠的四头豺狼,虽然确实不是什么好词,但每次提到这外号的人就没有不心怀忌惮的,久而久之,秃子也就习惯了,莫名还觉得有点小爽。

但现在爽不起来了。

当心态不对等的时候,别人喊他秃子,总让他心情愉悦,但一旦棋逢对手,自己出于礼貌和逼格喊对面先生,而对面面带微笑一口一个秃子。

妈了个巴子的,当初谁最开始给自己起的名儿?再看到说什么也得把他头给薅秃噜皮!

秃子强行按捺住内心的不爽,两个贱人之间的谈判,谁先破防谁就输了,就算真破防脸上也不能表现出来。

“秃子这名号也就是同行抬举,在会首面前自然上不得台面,约书亚先生还是喊我哈查吧。”秃子一边隐晦的抬了一手自己的外号,一边又不动声色点出自己的名字。

“好的秃子,没问题秃子。”

秦易微微一笑,纯良无害,令秃子一阵恶心。

饶是老阴哔多年修身养性,秃子也一阵窝火,语气又不阴不阳的,逐渐往问候的方向发展。

秦易心中冷笑,毫无畏惧,一时间公事丢一边,私事先唠个高低强弱。

秃子和苏秦唇枪舌剑激情切磋,希维娜百无聊赖下直接让侍女上菜,于是没多久,空荡荡的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美味的菜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一应俱全。

希维娜和瞎子、瘸子、病痨鬼一点没有掺和秃头与秦易的较量,大快朵颐的同时看着两人互相伤害。

不过希维娜有些疑惑,总觉得最近约书亚变了不少,好像更独立、更强势了,虽然不缠人这点不好,但好像……也挺不错的。

一番文斗,两人嗓子都快冒烟了,终究是秦易嘴臭更胜一筹,秃子彻底破防,当场拍案而起,随后……没有随后了,希维娜见文斗结束,干脆利落一敲权杖,秃子原地石化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眼神惊悚至极。

“都说了我完全可以打服气的,你看你,嗓子都有点哑了,喝点果汁……现在都几点了你还没吃东西,之前还受伤了,要多吃点肉。来,张嘴,啊……”

秦易看着递到嘴边的鱼肉,沉默一秒,选择了张嘴。

……以前怎么没觉得女人这种东西其实也不怎么讨嫌?

嘶……不对劲。

正如他对林奈所说,自己对恋爱嗤之以鼻,对小女人更是敬而远之,深刻认为少女和麻烦划等号的前提条件过于丰富。

他喜欢大姐姐。

现在冷不丁地享受了一把软饭的待遇,秦易却发现,他喜欢的不是大姐姐,而是可靠的女性。

换句话说……他喜欢吃软饭。

“嘶……不对劲,是我堕落了还是约书亚的记忆作祟?”

秦易一边干饭一边陷入自我怀疑,而希维娜抬眼扫视一圈,把老弱病残四人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终兴致缺缺地后仰,靠在椅背上,语气懒散又不容反驳。

“巴萨集团以后我说了算。嗯……约书亚说也了算。之前不管你们到底有什么小心思,麻烦都给我收一收,约书亚喜欢讲道理,我不一样,在讲道理之前,我更喜欢先讲一讲拳头。”

“现在……”希维娜站起身,沿着长桌走到了四个一动不动的家伙背后,嘴角上扬,“我给你们抗议的机会,如果没人出声,我就当你们同意了。”

讲道理,太讲道理了!

秦易内心赞叹,果然这个世界还是拳头大的说话有理。

虽然他脑子的确很好使,但不代表秦易瞧不起拳头,恰恰相反,能用拳头搞定,谁愿意动脑子?

何况,有的时候再聪明的人也会遇到不愿意听人讲话的家伙。

这种时候,就需要拳头来辅助讲道理了,用脑子是为了和傻哔好好说话,用拳头是为了让傻哔好好和自己说话,两者并不冲突。

现在菜的只能吃软饭,但是没关系,秦易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

早晚有一天他能掐着某个傻哔的脖子,微笑着让对方听自己讲道理。

微笑间,眼前的事物逐渐褪色,秦易知道,今天的探索时间结束了。

……

商成睁开了眼睛,是破公寓那熟悉的天花板和日光灯。

“你醒啦?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个真正的女孩子了。”一张苍白的俊美的年轻面庞笑眯眯地低下来。

商成木着脸看着忽然放浪起来的周旭,一点吐槽说烂话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毫无起伏的干笑了两声:“哈——哈。”

满脸写着高兴。

“这个笑话不好笑吗?”周旭有些疑惑,“这还是我的那个小助手告诉我的……”

“如果你刚刚被细线穿成布娃娃,你也笑不出来。”商成无比残念,整个人都蔫蔫的。

“啊,死的还挺别致?”周旭了然,这小子是在梦境里歇逼了。

商成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是啊,又怎么样呢……不过是多了点心理阴影,对你们组织压迫职场新人的丑恶嘴脸有所认知。”

“调节能力很出色嘛,都能开玩笑了啊,早点适应也好。”周旭浑不在意自己也被归类于丑陋嘴脸的一份子,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凌晨了。

“下次再请你吃饭吧,今天我还有事,需要帮炎和政府处理一桩搁置了好几天的案子。”周旭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庄默,“这两天我和这位……旅者,都挺忙的,所以你大概率是看不到我们两个了。但是你得尽快在这两天之内熟悉自己的能力,等着我搞定任务,需要带一个你去分基地培训。”

商成敷衍的哼唧两声,头也不抬,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砰的一声,两人关门离去,方野还贴心地把灯给关上了。

于是房间里暗了下来。

商成呆呆看着天花板,有些魂不守舍,他一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神色狰狞的士兵在互相残杀,鲜血与枪火编制出诡异的绝景,只有悬挂在祭坛上方的面具无声微笑,似嘲弄一般俯视着被它操控的木偶。

彻夜难眠。

而一同离去的周旭和方野坐上了前往八号城市的列车,凌晨时分,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相对而坐。

“我知道的关于神代的事情仅止于此了,大概收容所里真正了解那个时代全貌的,只有守望议会的成员和审判庭的审判长了。”

方野微微点头,只是心里有些揣测。

守望议会……和守望者是什么关系呢?

说起来,收容所的运作模式似乎和守望者的某些部门极为相似。

但偏偏这个世界没有信标,这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