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莲在公主府住了几日,日日听黄子杰写不出?字饿肚子,而后大?妮二妮儿藏馒头给他送去。
忽而一日,湛莲说?是在府里睡觉不安稳,要管家去张贴告示,看看有没有法力?高深的道家亦或佛门来替公主府作法。
湛煊得知了消息,眉头大?皱,“怎会睡不安稳,先前?没叫人驱邪么?”
顺安安然答道:“殿下?住进公主府前?,已轮番叫道士、和尚等人作法驱邪,大?门镇着一对前?朝石雕大?家牛高瞻的石狮,每道门上贴着神荼郁垒二尊门神,大?门上悬太?极八卦,想来应是没有小鬼进得了府中。”
“那为何殿下?睡不安稳?”
顺安老眼偷瞄,小心翼翼答道:“陛下?,殿下?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湛煊愣一愣,忽而好笑。莫非莲花儿真以为他中了邪,想要找人为他驱邪?他摇了摇头,罢了,她既然不死心,便?由着她摆弄罢。
只是说?起这事儿,湛煊又想起另一件事,“那道士,寻到了么?”
顺安道:“一一道人尚无消息。”
湛煊哼了一哼,随手打开一本折子,却是内务局总管平弘文呈供的,上疏的正是皇后告贤妃借刀杀人一事。里头说?林女?官的确去过厨房,却不知所?为何事。厨房有一宫女?名唤黑妞,她与林女?官素无往来,二人身上却穿着绣着彼此小名的肚兜,内务局断定二人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然而黑妞早先打水时失足落水掉入井中,死无对证。除了那告密的烧火丫头,再无人看见林女?官往皇后吃食中下?毒,更无林女?官与贤妃密谋证据,况且林女?官已死,臂上又有皇后诬我?四字,令此事真相因证据不足,无从断案。
湛煊冷笑一声,无从断案……随便?抓一个出?来都不是干净的。
顺安见湛煊面色难测,便?知有人要遭殃。
谁知这回并非一人遭殃,明德帝因发现?皇后难产事有蹊跷大?为光火,对后宫护龙脉不力?的怒火殃及大?小宫妃,所?有妃嫔皆降阶一等,皇后待出?了小月子再做处置。
这连坐得狠了,二十几个选侍降了阶竟就无品无级了,皇帝迁怒,说?她们待在后宫只会惹事,毫无用处,竟大?笔一挥将她们全?都遣出?宫去。
可怜许多如花少女?汲汲营营,只盼有朝一日幸得恩宠飞上枝头,岂料转眼间?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全?皇后表面沉浸伤痛休养生息,暗地里心急如焚。天家仍对此事锲而不舍,命内务局继续追查,那夜伴在她身旁的产婆奴婢再次被内务局问审。内务局总管平弘文是个厉害人物,看似肥头大?耳慈眉善目,却心思缜密断案果决,原以为林女?官与黑妞奸情惟有雁儿偶尔撞见得知,不想他竟从肚兜上发现?疑点。倘若他再亲自逼供,那些?奴才说?漏了一句话,届时天家得知真相,依他如今急切想要子嗣的心思,她的皇后之位还能保得住么?
全?皇后用拇指指甲一回回地刮着手中汤婆子,才把雁儿叫来,“快传信给全?家,这么多人,一个平弘文也拿不住么?还有,那小蹄子在做什么,真当自己是公主,住在公主府不知自己姓甚叫谁了?传本宫懿旨,叫她进宫!”
湛莲接到皇后懿旨时,多扑了几层铅粉的脸儿苍白虚弱,她咳着嗽对那太?监道:“公公,本宫也想进宫看皇后娘娘,可你瞧本宫这模样,去了过病给娘娘,便?是罪过。”
昭华宫的狐疑去了,乾坤宫的又来了。只是明德帝可比全?皇后了解这娇人儿多了,不仅派人顺安过来请,还派了个御医同行,顺安说?是帝觉天气忽变,怕殿下?着凉,故而叫御医前?来,以防万一。
湛莲总不能真让御医请脉闹笑话,知道三哥哥这是铁了心要她进宫一趟,她只能换了装束进宫见驾。
“殿下?,好些?日子不见您进宫,奴才想念得紧,陛下?也想念得紧哪,”顺安涎着笑对不情不愿的湛莲道。
湛莲叫众人稍离三步,问道:“小公公,三哥哥可好?”
“陛下?鸿福齐天,万事皆好,就是天天念叨着您不去看望他。”
“那他……”湛莲犹豫一下?,“近日可有异样?”
“殿下?这话是……”
“哥哥可说?了什么胡话,亦或做了什么怪事?”
“这……并无,陛下?金体?安康,都好着哩。”顺安抹一抹冷汗,殿下?是当真以为陛下?中了邪了。他眼珠子一转,“不过确有一事,奴才总惦记着。”
“什么事?”
“殿下?可知陛下?因皇后难产的事儿,把整个后宫都给埋怨上了,全?都降了品阶不说?,还把一群选侍小主赶走了,这会儿后宫只剩下?几个主子,陛下?却一个也不中意。”
湛莲拧了眉,以眼神询问他究竟想说?什么。
顺安弯腰,以手拦在嘴边,悄悄儿道,“不瞒殿下?,陛下?已经有半年没宠幸后宫了!”
湛莲心头一跳。半年,不正是……
“奴才怕陛下?阴阳失和,劝陛下?再开后宫大?选秀女?,可陛下?却说?天下?女?子皆无趣,他有您一人在身边便?够了。”
顺安本意是想替主子说?说?话,可湛莲偏偏听不出?话里的情深意重,只听见了阴阳失和这四个字。
是了,定是三哥哥阴阳失和昏了头,身边又没有知冷知热的人,便?想拿她这妹妹来凑数了。
湛莲进了乾坤宫,湛煊放下?画笔迎了上来,自是不让她下?跪请安,反而拉过她便?嘘寒问暖,问她在公主府住得习不习惯,吃的好不好,用的好不好,天变冷了,出?来加衣裳了么,他命人替她做的新衣裳喜欢么云云。
湛莲见三哥哥好似恢复了平常模样,心里头大?松一口气。她着实不知该如何面对那样儿的哥哥,还是这模样的三哥哥好。
“朕正作画,莲花儿可要来添上一两笔?”
兄妹两个往时常一同作画,一个画山,一个描水;一个泼墨,一个点染,二人甚而想了个名号,雕了金印,叫做熬石主人。
湛莲一听起了兴致,点头应下?。
二人移至紫檀雕龙弯腿桌前?,湖宣纸上的山水画初显轮廓,湛煊继续拿了狼毫勾勒,湛莲用石青点色。
两人合作无间?,其间?并不多话,大?抵一个时辰后,画作既成。
湛莲在奴婢拿来的银盆里洗了手,看着三哥哥嘻嘻一笑。
“过来赘名罢。”湛煊放下?笔伸个懒腰。
湛莲依言过去,拿了一支小楷,沾了浓墨,弯腰仔细在边角赘上熬石主人的名号,湛煊拿了金印给她,她从善如流地接过,用力?按了下?去。
“这画儿可不能给母妃她们瞧见……”
拦腰搂住的长臂让湛莲蓦地停下?话语,一具坚实的胸膛抵上她的后背,龙涎香的气息顿时萦绕周围。
“莲花儿这么久不来看朕,心里头想朕么?”低沉的声音贴在她的耳边问道。
湛莲一个激灵,耳根子便?红了,她双手去拉他的手臂,“三哥哥先放开我?。”
“你先答朕的话,想朕了么,嗯?”湛煊埋头吸进她身上好闻的香气,在她颈边轻啄一口。
湛莲差点跳起来,“不想,不想,一点儿也不想!”她一面说?,一面七扭八扭地挣扎。
湛煊被她磨得倒抽一口气,他双臂紧箍着她,让娇躯密密贴上他火热的身躯,头一偏便?想咬她的唇儿。
湛莲将头往左扭得偏偏的,“三哥哥再亲我?,我?就咬自己的舌头!”她舍不得咬他,还舍不得咬自己?
湛煊闻言顿时停下?,她咬他不打紧,咬自己他怎不心疼?他深吸两口气,腹下?火热抵了两下?,缓缓地放开了她的身子。
臀儿被什么硬东西戳了两下?,湛莲心有疑惑,时机不对却不敢多问。
湛煊仍在湛莲身后站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躁热,转过她的身子,“莲花儿,你瞧,你嫁给了朕,日子与平时并无两样,朕依然爱你,疼你,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好么?”
“三哥哥,你快醒醒!天地间?自有人理伦常,我?虽换了身子,仍是与你一父所?出?的妹妹湛莲,你我?本是兄妹,怎能成了夫妻?这怕是要被雷劈的!”湛莲急道。
湛煊长长吁了一口气,凝视她正色道:“莲花儿,朕与你说?一件事儿,你且仔细听着。”
“哥哥要说?什么?”
湛煊皱眉权衡许久,才缓缓道:“朕与你,并非兄妹。”
“你与全?雅怜?”
“不,湛煊与湛莲,并非兄妹。”
“哥哥胡说?!”湛莲喝道。皇宫内苑,惟有皇帝与皇子是真男子,那时大?皇兄也不过十岁,她不是父皇与母妃所?生,难道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么?
“朕金口玉言,何曾瞒骗过你?若非事出?无奈,朕绝不会把这事儿告知于你。”
“那我?是哪里来的?”
“你确是淑静太?妃之女?没错,但生父并非父皇。你只需知晓这些?,其余不必问,朕也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