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湛莲指点了孟光野两句,便让他自己想法子去了。

隔了几?日,孟光野不顾兄长无理怒骂,仍强行将其自请卸职的折子呈了上去。孟光涛如今见弟弟跟见了仇人似的,不骂他几?句是绝计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死活不愿回乡,好似等着有朝一日卷土重来?。

黄宝贵自那日后果然千方百计给孟光野暗中下?绊子,街头巷尾将孟府说?得愈发不堪,孟光野还未能见上湛莲说?的那人,左右应付疲惫不堪。

这厢湛莲日子过着也不太?顺畅,她还想与三?哥哥当面说?一说?那仗势欺人的舅舅,一直等着他派人来?接她进宫,哪知?一连等了多日,皇宫中连丝毫动静也无。

湛莲真真纳闷,她都想哥哥了,哥哥难道不想她?

她又让戊一派人进宫一趟,心?想哥哥即便繁忙,好歹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只是不想得到的仍是几?句官调,不过多了一封皇帝哥哥的御笔书信,上头哄小孩儿?似的嘱咐她在孟府住上一阵,待他政务稍轻,便立即派人接她回宫。

湛莲压根儿?不信他的只字片语,然而无论怎么追问?戊一,他都坚称宫里头未发生任何?异样,就?连德妃一案,也暂押在内务局大牢里,静待审讯。

湛莲先是担忧,认为三?哥哥的行为太?过反常,定有什么事儿?瞒着她,但随着平静日子一天天过去,湛莲的担忧转变成了怒气。

她想知?道三?哥哥究竟在做什么,便千方百计地求见母妃,母妃却也不召见她,她转而求见皇后,全皇后仍不叫她进宫。

转眼之间,自己就?便遗弃了似的。

湛莲心?头的怨气与怒气就?如每日愈发火热的日头一般节节高?升,惟有孟光野来?她院子与她说?话时才得已片刻平静。然而随着时日推移,孟光野的到来?也不能让她高?兴了。

孟光野见湛莲心?有不畅,一日默默提了一只鹦哥回来?给她调养。湛莲许久不曾调教鹦鹉,无趣中教养十来?日,那鹦鹉却不吟诗来?不作对,谁人来?都是三?个字,“坏哥哥,坏哥哥”。

这日孟光野立于廊下?,环臂听它唤了几?声?,不免发问?,“它叫的是谁?”

湛莲道:“谁知?道它叫的是谁,这鹦哥儿?笨的很。”

孟光野从?未玩过鹦鹉,只当她说?的是真话,“它笨,明儿?我再给你买只聪明的来?。”

湛莲贝齿轻露,盈盈一笑。

孟光野一时看得痴了。

“坏哥哥,坏哥哥。”鹦哥在架上扑腾,扇了孟光野一脸灰。

湛莲瞪它,“站好!”

喜芳看在眼里忧心?忡忡,孟光野走后,她寻了机会?小心?翼翼劝道:“主子,您对二爷,兴许太?好了些……我怕日子长了,有作死的丫头在底下?碎嘴。”

湛莲逗弄鹦哥,让它继续说?三?哥哥坏话,漫不经心?地问?:“碎什么嘴?”

“这……”

“喜芳恐怕人说?您与姑爷不像夫妻,反而与小叔子像夫妻!”蕊儿?跟了湛莲一段时日,更加心?直口快。

湛莲转身瞪大了眼。夫妻?她与孟光野像夫妻?“你们胡说?些什么!”她的脸都臊红了。

“我们自不敢说?,是怕外头那些嘴上没把门?的奴才胡说?。”喜芳急道。

湛莲吃惊不小,难道在外人眼里,她与孟光野就?像……

“胡说?。”湛莲娇斥一句。心?思却有些莫名蠢动。

“坏哥哥,坏哥哥。”鹦哥还在上头叫嚷。

湛莲又记起不知?搞什么名堂的三?哥哥,这下?一点小心?思也没了,又冷笑着教鹦鹉说?坏话。

一眨眼竟到七夕。

大清早的,就?有太?监悄悄作布衣打扮,为湛莲送来?一雕花镂空锦盒,里头有一只婴孩拳头大小的蜘蛛,是用来?藏蛛卜巧的。女子们将让捉来?的蜘蛛在盒中放上一夜,隔日一早看看蜘蛛是否结网,如若蛛网结得密,就?算乞的巧多。

湛莲乞巧用的蜘蛛向来?是宫里的那位为她捉的,这一只自然也不例外。

谁知?湛莲冷着脸,当着面就?将锦盒连同蜘蛛狠狠摔至地下?。

“你回去告诉你主子,他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这东西,往后只当没我这个人,他爱给谁捉蜘蛛,就?给谁捉去!”当她是叫花子,拿一只蜘蛛就?打发了么!

小太?监低着头抹冷汗点头连连,来?时就?听了皇帝耳提面命,说?这主儿?兴许有气,任由她撒气便是,千万别顶撞了她。可谁知?她竟真敢将帝王亲自捉的“龙蛛”摔到地下?去……

小太?监悻悻走了,湛莲越想越气,戊二在外请她出去习武她也不理,转身回房闷头再睡。

这一日湛莲都没个好脸色,二婢并府里许多丫头本是陪同湛莲祭月乞巧,个个跃跃欲试,但见主子心?绪不宁,害怕夜里的游戏便没了,个个在院中翘首,期期以待。

湛莲虽不高?兴,但知?许多丫鬟们盼这一日盼了一年,不想扫了她们的兴致,稍作打扮便踏出了屋门?。

她领着人祭了月,让人设了桌台,正打算穿针乞巧之戏,谁叫孟母的丫头却跑了过来?,说?是往常祭月乞巧皆是在她的院子,今年也不例外,叫丫鬟赶紧过去。

丫头们都不愿走,去了老夫人那,总是要让笨手笨脚的小姐赢得乞巧,况且赏钱不过几?个铜子儿?,这儿?可是银灿灿的大元宝!

湛莲不想孟母趁机来?寻事,打发丫头们走了。

院里只剩下?喜芳蕊儿?与两三?个几?个粗使奴婢,湛莲作东,看着她们全神贯注地用五色线穿着五孔针,乞盼月老看见她们一双巧手,赐她们一个如意郎君。

最后蕊儿?心?灵手巧,勇夺了第一,大伙儿?有的欢呼,有的哀嚎,总之是闹腾一片,热闹无比。

湛莲却全然不能融入这份喜悦中。

今晨她分明发了大脾气了,三?哥哥仍无动于衷,不说?接她进宫,竟然连一句哄她的话也没有捎来?。她生不生气他也不理了么?他不管她,不要她了么?

湛莲鼻子都酸了。

正在此时,戊二匆匆低头而入,“夫人,有贵客来?,请您出府一叙。”

湛莲一听,腾地站了起来?。只是她并不往走,反而转身朝屋内走去。

喜芳上前来?问?,戊二告知?原委,喜芳以为主子要梳妆打扮,匆匆跟了进去,谁知?湛莲坐在榻上,冷着一张脸看起书来?。

喜芳纳闷地看她一会?,彼时蕊儿?也进来?了,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喜芳道:“夫人,我为您更衣罢,鞋子是否也换一双?”

“我要睡觉了,还更什么衣,换什么鞋?”湛莲冷声?道。

二婢讷讷,蕊儿?道:“可是天家他在……”

“他什么他,我是求着他来?了?”

听湛煊来?了,湛莲心?头一松,却是更生气了。无论二婢怎么劝,湛莲就?是不去,连榻都不下?。

喜芳心?急如焚,她不知?自己如今的主子与天家究竟是何?情份,只是再得圣宠,也不敢恃宠而骄,连陛下?也不见啊!

她口干舌燥,还想再劝,忽而身后传来?沉沉的笑声?,“行了,都下?去罢。”

喜芳蕊儿?一转头,面前的不是一袭微服出行的皇帝陛下?又是哪个!

不想夫人不出去,天家竟屈尊降贵亲自进来?了!并且看那脸色好似预料之中,龙颜没有丝毫怒气,眼神反而柔软似水。

再转头看自家主子,天子来?了看也不看,脑袋几?乎扭到一边儿?去了。这、这都分不清谁是皇帝了!

二婢忐忑之极,却惟有告退。她们即便再想留下?,又怎敢如主子般置陛下?旨意如无物??

喜芳心?跳如雷,隔着屏风悄悄偷看几?眼,只见帝王啜着笑容上前,刚挨上主子的肩膀就?被她一把拍开,再伸上去,主子又用力?打下?。

喜芳快晕倒了,她不敢再看,匆匆出了门?去。

湛煊挂上宠溺的笑容逗了湛莲几?次,见她气呼呼地就?是不看他。

“莲花儿??”

湛莲瞪着窗阁的轻纱,不理。

“莲花儿??”

不理。

“莲花儿?。”

仍然不理。

湛煊听她今早上摔了蜘蛛,就?知?道她恼极了,早就?有了被冷落的准备,因此并不懊恼,只是觉着她恼起来?仍然可爱之极,

他忽而用右臂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抵在她耳边低低笑问?:“生哥哥的气哪?”

湛莲使劲挣扎,无奈粗臂如钢,她气闷地抓着他的手臂道:“你是谁家的哥哥,莫要认错了人走错了屋子!”

湛煊从?胸腔震出笑意,“朕这些时日真真忙得脱不开身,你就?别怪哥哥了。”

“你忙什么?”

“一些个杂七杂八的事儿?。”

湛莲气得笑了,忙杂七杂八的事儿?,就?将她扔在孟府不闻不问?了。“那您老人家回宫继续忙儿?去,我便不恭送了!”

“这不是忙完了么?明儿?起,朕就?能好好陪陪莲花儿?了。”湛煊将她的冷嘲热讽只当秋风拂耳,并且莲花儿?是因他冷落了她才发了大脾气,他想想便十分满意。

“我从?明儿?起便忙了。”

“你忙什么?”

“你管我忙什么!”

湛煊哈哈大笑,捏捏她因气恼而染上绯红的娇颜,只叹妹妹怎地这般惹人怜爱。

“哥哥知?错了,哥哥给你赔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哥哥,嗯?”

湛莲对三?哥哥本就?是气不长久的,听他这软语告罪,气儿?顿时消了大半,她抿了抿唇,过了一会?道:“哥哥政务辛苦了,理当好生休息,不该来?这里。”

瞧瞧这心?软的眼珠子!湛煊勾唇,“朕怕不来?,莲花儿?的嘴儿?明儿?都可以挂油瓶了。”

竟还笑话她。湛莲噘了嘴,又记起他说?的挂油瓶,忙又抿了起来?。

这娇憨的模样让湛煊好生爱怜,他的声?音低了一分,“朕说?笑的,朕这几?十日想莲花儿?想得寝食难安,实在等不了明儿?了。”

湛莲这才笑了,“我也想哥哥,只是哥哥下?回再不可这样儿?了,哥哥即便有要事,也让我时常去见你一见,我定会?乖巧不打扰哥哥。”

湛煊微笑点头,深深凝视她道:“朕知?道了。”

二人相?视一笑,湛煊挪了挪身子,让湛莲紧贴的娇躯稍稍分开,并自怀里掏出一个锦袋,“朕有一件好东西送给你。”

湛莲好奇,倒出里头物?件摊开手心?一看,是一块洁白圆润的玉璧。

宝贝湛莲见过不少,各式各样的玉器她也原有许多,因此乍见这一块白玉璧并不稀奇,然而定睛一看,发现它竟并非无瑕,在其内环处,有一圈淡淡的红晕,如同飘花浮在四周。

“这是什么?”湛莲略显惊奇,对着烛光又看了一阵。

“此玉是朕命人费尽心?计找来?的,听说?此玉常年供在佛祖座前,通了灵性,你戴在身上,便可保你魂魄不散,小鬼不来?。”

湛莲点点头摩挲两下?,“这里头是什么?”她从?未见过此种飘花的白玉。

“朕也不知?……”湛煊垂眸撒谎。

那是他的血。天子的龙血。

一一道人说?,如若要镇住借尸还魂之人,最好之法莫过于拿阳气强悍之人血气强行镇之,而这世间最为霸道的阳刚之气,非人皇莫属。一一道人自宫中藏宝阁选出这块玉璧,施法请皇帝每日以鲜血养之。过了七七四十九日,此玉才养出血花,大功告成。

湛煊将玉璧小心?为她戴上,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低头注视她郑重其事说?道:“莲花儿?,这块玉你要时时戴在身上,即便沐浴也不必摘下?。记住哥哥的话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迷信什么的,皆因爱生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