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嶋、岛居,你们专心做自己的事,不管有没有人在看,都不应该影响手上的工作!”
松月在工作台前分着木片,冷冷地说道。在他对面默默雕刻的两名佛像师——冈嶋和鸟居闷不吭声地点点头。冈嶋虽然有点胖,鸟居又有点瘦,但他们却有着相同的眼神。当他们专注于某一件事时,就会觉得其他事情很碍眼的手工艺人特有的眼神。其他事情,应该也包括我在内。
“呃,唐间木先生,我是不是打扰他们工作了……?”
“只是在一旁看,应该没问题吧。”
“我可以拍照吗?”
我已经把行李放到宿房里了,指着身上唯一带着的照相机问道。
“啊,工作现场严禁摄影,如果需要拍作品的照片,后面有专门放等待出货的佛像的地方,请你去那里拍摄。”
说着,唐间木老爹走进工房的内部。我身穿礼服,戴着白领带,手拿照相机,一身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打扮,弯着背,跟他走了进去,一股呛人的木材味道扑鼻而来。
唐间木老爹带我去设置在工房内部的一道木门后方,一踏进那里,顿时被眼前的光景震慑住了。
“哇噢……”
佛像。佛像。佛像。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佛像。
这间差不多五坪大的房间就和工房连在一起,里面挤满了佛像。沿着墙壁放着大型木雕佛像,中间整齐地排列着中型的佛像,几乎没有可以踏脚之处。靠右侧的墙壁上设置了差不多三公尺半左右,高达天花板的木架。无数小型佛像镇坐在总共八层的木板架上,好像修行的僧侣聚集一堂。木架旁有一个折起的梯子。
满屋的佛像姿态各异,不仅长相不同,手脚的动作和数目也不相同。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张开无数只手,有的在胸前结印——所有佛像都面对着我,这让我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每尊佛像的大小不一,远近的距离感产生了奇妙的错乱,我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
“这些——全都是那几位佛像师雕刻的吗?”
“那当然。是四名——啊,这里面也有摩耶雕的佛像,所以是五名,都是这五名瑞祥房专属佛像师的作品。”
“你刚才说这些是待出货的佛像,有这么多吗?”
这里的佛像数量未免太多了。难道不是每完成一尊佛像后,依次送到订购的客户手上吗?
“平时不会有这么多,但每年的这个时期几乎都是这种状态。由于事先知道制作小佛牌期间会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就提前赶工把明年年初之前要交货的佛像完成。所以,每年的这个时期,这里的放置所都会放满佛像。”
这里原来叫放置所。
“原来是这样,佛像都在这里等待出货——”
唐间木老爹突然欲言又止,看着房间角落,压低嗓门说:
“应该称为待开光才对。”
“待开光——?”
我在反问的同时,顺着唐间木老爹的视线望去,不禁吓了一大跳。
一开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接下来,我以为那里放了一尊实物大小的达摩像。但那尊像似乎在动,不一会儿,巨大的达摩像抬起头,反射着白炽灯的灯光。
“阿唐,你是在出言讽刺吗?”达摩像说出人话。
“佛事不可以操之过急,必须真心诚意才有意义。”
原来,我以为的达摩象是一个身体魁梧的僧侣坐在地上的背影。年纪差不多七十左右,头发剃得很干净,雪白色的和服裤裙外,松松地披着紫色和黄色的袈裟,脖子上搭着白色的纺绸,感觉好像宽版的围巾。
“讽刺?我怎么可能讽刺你?我只是尽可能用足以表达情况的词汇向客人解释。”
唐间木老爹说完,用鼻子哼了一声,僧侣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需要故意卖弄一些费解的名词。”
一看到他的脸,我就知道他是瑞祥寺的住持。因为他的脸很大,但眼睛、鼻子和嘴巴都集中在正中央,就像小孩子画的人脸一样,先把五官画好,最后不小心把脸的轮廓画得太大了。如果不是他的态度很亲切,声音很镇定,我一定会忍俊不住。
住持在胸前合起双手,微微笑了起来。
“我是瑞祥寺的慈庵。”
我简单地自我介绍后,欠了欠身,低声对唐间木老爹说:
“你们好像很熟耶。”
唐间木老爹撇着鳕鱼卵嘴唇,一脸很不甘愿地回答说:“我们是老同学,从小学、国中,一直到高中都是同学,不过,我和他除了发型以外,没有任何共同点,一直都是这样。”
听唐间木老爹说,他高中毕业后,就去京都的园艺师那里学艺,然后成为瑞祥房的专属园丁;慈庵住持和他在同一所高中毕业后,在大学读了宗教相关的课程,又在瑞祥房当了一阵子佛像师,最后才继承父业,成为瑞祥寺的住持。
“喔,原来住持曾经当过佛像师啊。”
听我这么说,唐间木老爹代替慈庵住持回答说:
“住持读大学的时候因为看不到我,而觉得寂寞难耐,所以,一毕业就来追随我,跑来瑞祥房工作——”
“你是笨蛋啊,恶心死了。”
慈庵住持露出不悦的表情后对我说:
“原本我想在这里成为独当一面的佛像师,但中途放弃了。”
“你从小就没有毅力。”
唐间木老爹插嘴说:
“——住持,你一身盛装,已经开始为小佛牌开光了吗?”
慈庵住持点点头,指着地上。那里有一个很大的竹篮,里面堆着不计其数的小佛牌,简直象是收成的落花生。
“哇噢,有这么多?”
“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那些都要在今天之内完成开光入魂。”
顺着慈庵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角落有一个差不多一人高的头陀袋,里面似乎也装满了小佛牌。
“那些全部都要?那要做到什么时候?”
“如果不能在这里完成,只能带回寺院了。”
“工作带回家?和忙碌的上班族差不多嘛。”
唐间木老爹和慈庵住持一起低头看着头陀袋叹息着。
“阿唐,我要开始工作了——道尾先生,对不起,不能陪你。”
慈庵住持走到装满小佛牌的竹篮的这一侧,背对着我们跪坐在地上。
“要加快速度……”
他说了一句和刚才自己说的完全相反的话,然后就埋头开始工作。
慈庵住持点亮地上的烛台上的蜡烛,正襟危坐,从旁边拿起长香,用蜡烛点燃后开始诵经。他把左手掌竖在脸前,右手从竹篮中拿起一个小佛牌,举到头顶上方片刻后,放进旁边的另一个竹篮里。然后一直重复相同的过程。
唐间木老爹低吟道:
“因为要经过这个步骤,所以其他的佛像暂时无法出货——住持要为小佛牌开完光后才有空。”
据他的解释,这个工房制作的佛像在交货时,慈庵住持也会同行,为佛像开光入魂。只有小佛牌的开光比较特殊,在这里一次完成。如果每一个小佛牌在发给信众时都要开光,再多的时间也不够用。
“每年的这个时期,一切都以小佛牌为优先。也就是说,在这个工作结束之前,佛像会暂停出货。”
原来如此,所以这个放置所里放了这么多佛像。我终于了解唐间木老爹说的“待开光”的意思了。
“当小佛牌的工作结束后,慈庵住持就要四处去开光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只有去民宅送货的时候而已,去寺院交货时,会由那里的住持开光——比方说,那里的那尊佛像。”
唐间木老爹指着房间角落的一尊座像。比我的身体大一号的佛像有十八只手,我从来没有看过。
“那尊佛像叫准胝观音,要送去京都的寺院,所以,慈庵住持不需要为祂开光。昨天才完成,今天会装上车,听说明天早上就要出货。我记得魏泽有这么告诉我——订货和出货都由他负责管理。”
“数量这么多,管理时应该不容易吧。”
刚才在阶梯窑烧窑的那个名叫魏泽的佛像师应该很细心,否则一定无法胜任这分工作。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充满知性的脸。
我在慈庵住持背后看着他工作的样子好一会儿,但他似乎只是重复刚才的单调动作,于是,我开始拍摄佛像。
我举起照相机,依次拍摄着房间内的佛像。小型、中型的佛像我会几个一起拍,但大型佛像则是一一入镜。不久之后,我就发现在各式各样的佛像中,有某一种种类的佛像远超过其他任何一种。看起来象是观音菩萨,但脸上还有很多张脸。我忍不住问唐间木老爹。
“这是十一面观音,”唐间木老爹回答道。“在不同场合以不同姿态出现。观音菩萨的头上有许多张佛面,所以可以因应来自各个不同方向的祈愿,而大家总是很单纯地以为佛面愈多愈好。我们工房的这尊佛像自古以来就远近驰名,刚才的小佛牌不是也有很多脸吗?那也是十一面观音。”
“十一面观音,还有准胝观音——光是观音菩萨就有很多种类。”
在我深感佩服的同时,再度开始拍摄佛像。木制的放置所内响起慈庵住持的诵经声和按快门的声音。然后——
“哇噢……”
数分钟后,我站在那尊佛像前,那尊佛像就在排列着小型佛像的高处木架左侧。
那是一尊木雕佛像。尺寸和刚才的准胝观音不相上下,比我的身体大一圈,但因为这尊佛像站在高达五十公分的莲花基台上,我必须把头微微抬高才能欣赏到。
“这……”
在这个佛像的头部出现了十一张脸,除了朝向正面的温和脸孔之外,还有另外十张脸。左侧是三张温柔的脸,右侧是三张愤怒的脸,在正面的脸部上方,也有三张温和的脸,头顶则有一张比正面的脸小一号的脸,脸孔和十一面观音相同,但相同的部分也只有头部而已。
——就连我也知道这尊佛像的名字。
“这是千手观音。”
唐间木老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旁。我无言地点头,将视线移回佛像身上。
眼前的佛像有许多手。其中的两只手在胸前合掌,另外两只手在肚脐的位置结成扁平的O字形手印——剩下的手臂都伸向上下左右,举着各种持物。所有的持物都是用木雕刻的,只有两根长棒是金属制。伸向左右两侧的手分别紧握着几乎和佛像身高相同的长棒,刚好形成“H”形,两根长棒都笔直指向天花板。左侧是锡杖,右侧是长戟。
“这尊佛像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是问题……”
这尊佛像很有震撼力。其他佛像的造型极其精致,这尊佛像的凿法却很粗犷。我对雕刻技术并不精通,但无论从外观还是散发的气氛,都可以感受到这尊佛像的不同寻常。“寒气逼人”这种平淡无奇的比喻根本不足以形容这尊佛像带给我的强烈感受,背后没有光环或光轮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原因之一。
当我仔细打量时,我发现自己脑海中隐约浮现一种图象。到底是什么——这尊佛像让我联想到某样东西。
啊,原来如此。
我终于恍然大悟。
是鬼——
虽然看着佛像,联想到“鬼”有点奇怪,然而这却是我内心真正的感受。我从小就觉得,鬼就是在平和的表情底下,隐藏着极度疯狂和残虐个性的妖怪。就像不会露出可怕的表情,空着肚子沉睡的肉食野兽,以冰冷的视线伺机而动,牠们的攻击性隐藏在宁静的步伐下。这就是我心目中的鬼。也许是因为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就亲眼看到家人和亲戚不和,只维持表面和谐来往所产生的影响。
“这是所有这些佛像中最旧的,是二十年前雕刻的。”
“二十年前?”
“昭和五十八年(一九八三年),刚好是盂兰盆节的时候,有一名外国观光客来这里参观佛像。当时那个外国人看起来和我现在的年纪差不多,他在观光时突然绕到这里,对佛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看完简介后,从中订购了最豪华的千手观音,说完成后,直接寄到他国外的家里。好像是美国——嗯?到底是哪里——我有点忘了。”
“那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
“被退货了。雕完之后寄了过去,结果客人马上又寄回来了。因为当初是他买的,钱已经支付了,但他说无论如何不能收下这尊佛像——信上好象是这么写的。当然,他不是用关西腔的日语,而是用英语。”
“他对成品不满意吗?”
虽然我对自己的审美观没有太大的自信,但连我都知道这尊佛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艺术作品。
“这个嘛——我就不知道了。松月房主说,如果不明确说出退货的理由,他无法接受,所以特地找了翻译,打了国际电话——结果那个外国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明说,一直重复他不想说出理由,他不想说理由。所以,大家——当然也包括我——都觉得心里毛毛的,又不能丢弃,所以,一放就放了二十年。”
已经付了钱的商品却坚持退货,想必其中有很大的理由。而且客人还不愿说出这个理由,雕刻这尊佛像的人一定很懊恼吧。
“可能是狐狸和千手观音不合吧……”
唐间木老爹低声地嘟囔了一句。
“狐狸吗?”
“喔,不是啦——那个外国人的名字叫某某·福克斯(foucs)的,所以我才这么说。”
“哈哈……”
我搞不清楚他是开玩笑还是真心话。
“对了,这尊佛像是谁雕刻的?”
听我这么问,唐间木老爹摇了摇头。
“雕刻这尊佛像的佛像师已经不在这里了。雕完这尊千手观音后,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
“对,下落不明。所以,这是那位佛像师最后的作品,他应该没想到会遭到退货,因为他在出货前就消失了。”
“他是怎么消失了?”
“怎么消失的——当然不是当着大家的面消失不见的。有一天早晨,大家起床后,发现他不见了。前一天晚上,还在宿房看到他,我也看到了。”
“那位佛像师也住在宿房吗?”
“大家都住在那里。”
听唐间木老爹说,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瑞祥房的佛像师及员工一律住在宿房里。
“也有人在结婚后开始通勤啦。不过包括松月房主在内,现在的五位佛像师都是单身,都住在宿房,我也是。”
“那位消失的佛像师也是单身吗?”
“当时他才二十出头。”
听到这句话,我忍不住用惊愕的眼神重新审视眼前这尊千手观音,原来祂出自比我年轻十岁的人之手。
“那位佛像师叫什么名字?”
听到我的问题,唐间木老爹挑起单侧眉毛,突然压低嗓门。
“——你为什么要问这种事?”
“不,没什么特别的用意。”
唐间木老爹低吟了一句“嗯,那算了”,然后好像在和我咬耳朵似地窃窃私语说:
“他名叫韮泽隆三。”
我发现他在窥视木门外的工房,忍不住问:
“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唐间木老爹更小声地说:
“因为是禁忌。”
“呃,是指那个人——韮泽隆三先生的名字吗?”
“嘘!”
唐间木老爹把食指竖在嘴唇前,缩着肩膀瞪着我。我也不断压低音量。
“——他做了什么吗?”
唐间木老爹歪着嘴,轻轻叹了一口气。
“嗯,发生了很多事。”
说着,他从我身旁走开了。
我再度举起照相机,开始拍摄佛像。
“难道真的有诅咒吗……?”
我听到唐间木老爹在我背后嘀咕。
“诅咒……”
我转头向后看,发现唐间木老爹抱着双手,站在不远处茫然地凝视着千手观音。之后,他竟然说出了十分可怕的话。
“加藤的头会裂开,应该也是受到诅咒吧……”
“头裂开?”
他在说什么?
“呃,唐间木先生——”
我的话还没说完,便从工房那里传来精神抖擞的声音。
“我回来了。”
摩耶送货回来了。三位佛像师纷纷和她打招呼,慰劳她的辛苦。
唐间木老爹把满是皱纹的手在脸前摇了摇,示意我不要提刚才的事。
“道尾老师,你好。”
摩耶从放置所的门口探头进来张望着。可能是刚从寒冷的户外走进开了暖气的室内吧,她白色脸颊上泛起一抺红晕。黑色短发有点乱,反而可以感受到些许的稚气,很讨人喜欢。
“我刚才去宿房,发现你不在,猜想可能是唐间木先生在带你参观。”
“啊,没错,妳猜对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
唐间木老爹从工作服口袋里拿出手机。
“因为我没有马上收到妳发的简讯,所以一开始我还在想他到底是谁呢。”
“这里的收讯不佳——啊,唐间木先生,你还没有把来电铃声改过来吧。”
“可以改吗?我一直用妳之前帮我设定的。”
原来唐间木老爹的“升级”音乐是摩耶的杰作。
“唐间木先生,可以继续麻烦你带道尾先生参观吗?”
“好啊,摩耶,妳要去弄干漆吧?”
“对,只剩下细部而已了——唐间木先生,不好意思。道尾老师,也很对不起。”
摩耶对我露出微笑,向在房间角落诵经的慈庵住持的背影鞠了一躬,便灵巧地穿梭在佛像之间,走向相反方向的木门。这时,我才第一次发现那里也有出口。可能是眼前的这些佛像太震撼了。
“她不做小佛牌吗?”
“平时都会做,刚才我给你看的小佛牌就是摩耶去年雕好送给我的。但今年她好像不用做小佛牌,因为她正在负责其他的工作,要专心,所以不做小佛牌。”
“其他的工作?就是你刚才提到的干漆吗?”
唐间木老爹点点头。
“就是干燥的干,油漆的漆。摩耶正在做干漆佛像。你应该有看到这个工房旁边有一幢小房子吧?那里就是制作干漆像的工房。我们称为‘干漆房’,因为油漆味很重,所以特地和工房隔开。”
有用漆做成的佛像吗?
“正式名称应该叫脱干漆。虽然做工很细腻,但质地轻巧、充满力道,也很少见到,我很喜欢,但一般人应该没看过。”
“是啊,我甚至没听过。”
“就是啊,那是日本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传统技术,制作很费时间,材料费也很昂贵——在平安时代结束时失传,所以被称为梦幻的技术。一般民众所知道的干漆像应该只有兴福寺的阿修罗像吧。”
我连这个也没听说过。
唐间木老爹看着摩耶离去的门口,抱着双手。
“摩耶来这里才第五年而已,就开始负责干漆像的制作,代表松月房主已经肯定了她的实力,真的很了不起。”
他那张像大豆的圆脸笑得很开心,就好像祖父为了自己孙女的成就感到高兴一样。
无论是刚才提到的信乐烧佛像,还是干漆像,瑞祥房似乎喜欢使用少见的手法制作。听我这么说,唐间木老爹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应该说是重视少见的手法——也就是日本文化的传承。在关注新事物的同时,也不放弃传统的技术,努力传承下去,应该是这么一回事。每一代房主的名号都叫‘松月’,也应该是表达了这种传承的态度。”
说着,唐间木老爹用手摸了一下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其实,我只是区区园丁而已,没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