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哦——”赵书墨拖着长音，像个不耐烦长辈唠叨的臭小孩。
应完之后，她又垂头低声嘀咕：“只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夹七夹八说那么多干什么。”
“又在说什么？”
她声音虽小，但孟之晏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没什么。”赵书墨抬起头，冲他咧嘴笑，“说你人帅心善，对待朋友就像春风一样温暖。”
孟之晏眸光淡了淡，没接话。
片晌，他才重新将汤匙递过去：“还吃不吃了？”
“吃吃吃。”赵书墨忙向前微微倾身，张开嘴。
可孟之晏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定定瞧她几秒，忽地又将汤匙放回碗里，而后直接把碗塞到了她手中。
“自己吃，”他声音不咸不淡，“朋友。”
赵书墨：“……”
这人怎么回事，上一秒还在送春风，这会就变成秋风扫落叶一样寒冷了。
副业学川剧变脸的吧？
可她也没机会继续研究孟之晏是不是学川剧的，因为她接过碗没一会，孟之晏的手机就响起来，他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接电话去了。
听着应该是工作电话，他说话时声线平直且语调微微下沉，带着点不怒自威的意味。
赵书墨听了一耳朵，隐约听出他在跟对方谈推进苏念恩进组的事。
赵书墨猜应该是之前他提起过的《蝴蝶风暴》剧组。
她也没兴趣继续听，便埋头吃自己的桂圆红枣粥。
孟之晏隐约听见身后汤匙轻磕碗壁的叮当碎响，目光不由从窗外夜色落到窗玻璃倒影上。
赵书墨的身影模糊地映入他眼帘。
孟之晏不自觉弯了弯唇，换只手拿手机，对电话那头说：“嗯，我在听，你继续。”
这通电话很长，赵书墨喝完粥，把碗放到枕边柜时，孟之晏还没结束通话。
她有点内急，想去洗手间，可他还在房间里，她又觉得不好意思，想来想去，干脆摸出手机暂时转移注意力。
孟之晏挂断电话回身走过来时，赵书墨正在手机上调闹钟。
他一眼看见屏幕上定的四点整，不由诧异挑眉：“明天有安排？”
“没有啊。”赵书墨也一脸奇怪地看他。
“那你起这么早。”
“我有什么办法。”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赵书墨顿时垮脸，“今天我肯定没力气码字了，当然只能明天起早点补上啊。”
男人没有说话。
过了会，他弯身拿走枕边柜上的空碗，平静道：“锅里还有点粥，给你开着定时加热，明天起床后先吃再写。”
“哦，知道了。”
赵书墨搭在被子上的两只手不自觉绞在一起，声音也莫名低低的柔柔的，像只婉转的小夜莺。
目送孟之晏关上房门离开，她才冲进卫生间解决三急。
回到床边的时候，被子大喇喇掀开着，灰色热水袋从被子底下露出一个绒绒的角。
赵书墨抱起热水袋躺回去，不一会，她又把热水袋捞出来，抿着笑，贴到了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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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之晏结束工作已经快到凌晨十二点，从书房出来，正准备去洗漱，他又想起些什么，转身去了赵书墨房间。
站在外面敲了敲门，没反应，他便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房间里只剩下墙角一只小夜灯还亮着，赵书墨侧躺在床上，乌黑长发铺满了枕头，那只本该在被子里的热水袋这会莫名其妙垫在了她脸颊底下。
孟之晏无声皱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睡的。
帮她把热水袋拿掉，再盖好被子，他才放轻手脚转身出去。
洗澡时，孟之晏不由地想起些往事。
小时候赵书墨总被孙学舟那帮小孩欺负，他替她出头的次数多了，尤其带她去找孙母告状，就被孙学舟记恨上了。
小屁孩总是特别信仰年龄和体格带来的差距。他比孙学舟大四岁，孙学舟自己不敢报复，但可以找念初中的表哥帮忙。
孟之晏也记不太清那一年他在上五年级还是六年级，总之有次和赵书墨一起放学回家，他们就被孙学舟表哥带来的几个初中生围攻了。
赵书墨是个屁大点的小姑娘，那几个男生还算讲道义，没有动她，只合力对付他。
体型和人数上的悬殊，直接导致孟之晏被打趴。有人骑在他背上，按着他的后脑勺，使劲往地上摩擦。
碎石和砂砾蹭满了他的脸颊，也把他颧骨磨出血来。
孟之晏狠狠抓着地面，一次次想要起来又一次次被压回去。
恍惚间，在一群男生解气的叫骂声中，他听见了赵书墨细细小小的怒吼声，像只发怒的小奶猫。
下一秒，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冲上来，死死咬住按他后脑勺的男生的手掌，任凭对方怎么甩，她都没有松口。
这事最后以赵书墨磕掉一颗摇摇欲坠的乳牙结束。
她满嘴血，把那群男生吓坏了，连被咬伤的仇都没心思报，就麻溜地跑路。
后来孟之晏问她疼不疼，她含着两包泪，摇着头说不疼。
说完之后，她也问他痛不痛，他也摇头说不痛。
孟之晏一直觉得赵书墨这人特别娇气，但仔细想想，她似乎是选择性娇气，以及薛定谔的痛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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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到后半夜就下起了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宁城都淫雨霏霏。到五月下旬，樱花彻底谢幕，天气倒是终于放晴了。
这天下午，赵书墨出门寄跟启航文学城新签的合同。
磨了这么久，网站总算让步，如了她的意，只和她签经她账号发布在启航的作品数字版权。
寄完快递回来，赵书墨心情不错。
路过超市，她又想起今天刘姨请假回老家喝外甥女喜酒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便打算进去买点食材自力更生。
进超市时，赵书墨还在脑中回忆早上和刘姨的对话。
听刘姨说，她外甥女今年才二十三。
当时赵书墨就震惊了：“啊？！这么早就结婚了？大学才刚毕业吧！”
刘姨听笑，说：“这有什么，小地方的女孩子结婚都早。毕竟小地方好男人少得要命，除非打算一直单身，不然早点找个条件不错的嫁了，这辈子稳稳当当也挺好。”
赵书墨抿唇笑了笑，没接话。
刘姨和蔼地看着她说：“我现在就希望我家囡囡能跟你一样，自己能挣钱能在外面大城市立足，结不结婚倒是不重要。”
赵书墨觉得新鲜，笑说：“没想到您思想这么开放。”
“那有什么办法？”刘姨清点着行李说，“有钱还单身，总比乱结婚被烂男人拖累好喽！”
赵书墨忙不迭地点头，送刘姨出门前，又听刘姨问她：“你跟孟先生怎么样啦？我看孟先生就挺好的，你可得抓紧。”
这话一下把赵书墨说成个闷葫芦。
推着购物车逛到生鲜区时她还在想，这种事能是她单方面抓紧就可以成的吗？
不过，想到了孟之晏，她就顺手拿出手机，给他发去微信。
赵书墨：【滴滴~】
赵书墨：【刘姨回老家喝喜酒啦，我在超市买菜，你晚饭回来吗，要不要准备你的？】
想到他那么忙，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复，她又说：【半小时内，回的话直接点菜。超过半小时，我就按自己想吃的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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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之晏看到赵书墨微信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此时《蝴蝶风暴》的开机仪式刚刚结束，一行人正要移步酒店，剧组准备了开工宴席。
孟之晏慢下脚步，低头回复信息：【回的。】
又说：【买完菜了？】
那头很快发来信息：【当然。】
赵书墨说：【我时间观念很强的。】
孟之晏嘴角抬了一下：【哦，那就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赵书墨发来个OK的原始表情。
孟之晏按灭屏幕，转身朝跟在后头的钱方远招手。
钱方远很快穿过人群挤到他跟前，笑出一口大白牙：“老大，什么事？”
孟之晏带着他往边上让了让，低声吩咐：“晚上的饭局你替我去。”说着，他又眯眼望了眼远处先后上车的制片和导演，“该聊的都已经聊透了，今晚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念恩，差不多了就带她先走。”
钱方远点头应了声好。
孟之晏拍拍他肩膀，转身朝停车场走去。
刚打开车门，一辆黑色商务车就在他车前停稳。
后排车窗降下，露出苏念恩那张明艳动人的脸。
“钱方远说你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她戴着鸭舌帽，因为不开心，声音恹恹的。
孟之晏看向她：“临时有事。”
苏念恩嘴上能挂油瓶：“什么事啊，很重要吗？比陪我一起工作应酬都重要？”
孟之晏手中转着钥匙：“念恩，我的工作是帮艺人对接业务，不是陪你工作。”
他语气轻描淡写，可浓眉却稍稍压低，眼中瞬间投射出压迫感。
苏念恩自知越界，踢到了铁板，一时也无话可说，只低声念叨：“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么凶干什么。”
说完，她便升起车窗，叫司机开车。
孟之晏等她的车让开了，便径直驱车离开。
商务车内，苏念恩望着擦肩而过的黑色大G，扭头问陶安娜：“你说孟之晏是不是谈恋爱了，急着回去约会？”
陶安娜一愣，温文笑笑：“念恩，老大的私事，我怎么会知道。”
苏念恩立马沉下脸：“他也带了你快一年，你连他是不是谈恋爱都看不出来吗？”
说着，她又问坐在后排的助理：“小美，你说，他有没有谈恋爱。”
小美一哽，下意识看向陶安娜。
苏念恩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很快烦躁起来：“你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孟之晏到底怎么安排工作人员的！”
她拿手机猛拍腿面，“他肯定谈恋爱了！他是不是在开始调整家庭和工作的比重了？”
坐在后排的小美吓得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地给苏念恩倒了杯水递过来：“念恩，喝点水吧。”
“我不喝！”苏念恩别开脸，气息微促。
陶安娜眼睛一转，忙好言安抚：“念恩，我觉得老大应该还是单身。”
苏念恩回眸看她，眉梢轻挑，脸色倒是好看许多。
陶安娜赶紧说下去：“他工作那么忙，又眼高于顶，还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哪个女人敢跟他谈恋爱呀，你说对不对？”
苏念恩垂眸，片晌，面色如雨后初霁，点了点头：“也是……”
陶安娜松了口气。
下一秒，苏念恩又抬头瞧她，娇声警告：“我不许你说他坏话。”
她说的全是实话，哪有说坏话？
可好不容易哄好了这小姑奶奶，陶安娜压根不敢跟她争辩，忙不迭应下：“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