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赵书墨不得不承认，孟之晏的话让她很是动容。
跟想象力丰富一样，情绪敏感这个天赋，有时也会让她觉得苦恼。
她一时觉得自己因为孟之晏那句“加油”跟他置气这么久，实在有些太过了；一时又反驳自己，也太容易哄了吧，自己又不是没有生气的权利。
就在这种左右互搏中，赵书墨沉默发动了车子。
而孟之晏也恰好收到了助理钱方远发来的微信，便暂时将注意力从赵书墨身上转移。
钱方远说：【老大，我已经跟林斯辰碰头，剩下的事我会处理妥当。】
孟之晏脸上没什么表情，打字：【好。】
消息发送成功，他才重新看向赵书墨。
女孩脸上表情淡淡的，很是恬静。
孟之晏右手一下一下地翻转着手机，低声打开话题：“是不是还没吃饭？”
赵书墨正为自个儿的不坚定暗自懊恼，闻言，她绷了绷唇，目视前方：“相亲相到那晦气玩意儿，怎么可能吃得下饭。”
孟之晏浅笑一下，看着她的侧脸说：“找个地方一起吃饭？”
赵书墨侧头觑他一眼，很快又看向前面，疑惑：“你怎么也没吃？”
孟之晏说：“桌上全是你来我往的算计和心机，谁吃得下。”
也不知怎的，赵书墨心里顿时微妙地平衡了一下，有种有苦同吃的感觉。
不过，她还是小小地拿乔，阴阳怪气：“别了吧，我今天穿这么浮夸，怎么配和堂堂孟总吃饭。”
“噢，”孟之晏停下翻转手机的动作，笑说，“不想和孟总吃饭，那可以和小孟吃饭么？等小孟吃饱了，就去帮你教训眼拙嘴欠的孟总。”
话音刚落，车子恰好开出地库，出口两侧绿化带花团锦簇，郁郁葱葱。
赵书墨降下车窗，阳光和花香一起飘进车内。
她仿佛变成了一只透明的玻璃容器，一下子被光和香味挤满了，气都被挤出去，没了影子。
赵书墨双手摩挲几下方向盘，沉默片刻，强忍嘴角的笑弧，故意硬邦邦说：“我想吃好吃的垃圾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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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到一家肯德基附近。
因为旁边就是景区，车位难找，赵书墨老远就插空停了车，与孟之晏一块步行走去肯德基。
正值宁城的樱花时节，两边树上全是粉白相间的樱花，浓密地盛开着。应是吹过风，地上也落满了花瓣，如一张漫长的粉白地毯。
不少行人驻足拍照，赵书墨也跟风停下，取出手机。
孟之晏原本在低头看手机上的信息，察觉身边人似乎不见了，不由停下脚步回望。
一眼便看见赵书墨仰着头，举高胳膊，用镜头对准树梢上的一束樱花。
阳光明朗，女孩的脸也拢了一层光，似乎可以看清脸上细小的绒毛。在一片花海中，她的脸也丝毫不逊色。
微风好像在某个时刻停滞了，耳畔人声也全消失不见。
孟之晏握着手机眺她，拇指一下一下地按着侧边的开关键，屏幕也跟着亮起又熄灭，如此往复。
片刻，赵书墨拍完了照片，转眸寻他。
四目相对。
孟之晏回神，淡定走回去：“刚才不是喊饿，居然还停下来拍照。”
“都饿过头了，也不差这几分钟。”赵书墨心情不错地抿笑，跟上他脚步。
偏偏他人高腿长，步子也大，她得小跑着才能跟紧。
赵书墨忍不住扬声：“我看饿的那个人是你吧，走这么快。”
孟之晏侧头瞧她，目光落在她腿上，意味深长地上下扫视。
随即他嘴角轻挑，继续朝前走去。
赵书墨一愣，反应过来些什么，追上去，仰着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你刚才的眼神几个意思？我告诉你啊，我抱膝坐下来，膝盖可是过肩的。”
孟之晏难得没回嘴，只勾唇不动声色地往她看不到的那一侧别了下脸。
赵书墨说了几句就说累了，也沉默下来，蜗牛一样，慢吞吞往前走。
过了会，她忽然发现
——咦？孟之晏走路速度居然跟她一样，她没被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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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和景区这两个buff叠加，直接让肯德基人满为患。
但这并未影响孟之晏站在人群中，无论从身高还是长相上的出类拔萃。
他低头在手机上点单，赵书墨脑袋凑过去，视线落在他屏幕上。
“今天有优惠活动吗？”
孟之晏垂眸看向她乌黑的发顶：“景区门店，哪来的优惠。”
“好吧。”赵书墨惋惜，缩回脑袋，又说，“我要两块原味鸡，一杯珍珠奶茶，再一个辣堡。”
孟之晏依言点好，又为自己点了一份套餐。
赵书墨想起些什么，从自己手机上抬头，提醒孟之晏：“那个记得备注……”
她话还没说完，孟之晏已经淡声替她接下去：“原味鸡要三角块。”
“你都记得啊！”赵书墨眼中迅速浮起笑意，脸颊也微微泛红，也不知是不是店里太热。
孟之晏侧她一眼，收回目光时，嘴角极浅地弯了一下。
店里人实在太多，孟之晏选择了打包。下完单后，他抬头看眼取餐屏幕，见离他们的单号还远，便拍了拍赵书墨肩膀。
赵书墨疑惑抬眼。
不知怎的，刚才樱花树下，她转眸看他的那一幕莫名闪回脑海。
孟之晏微微一愣，随即别开眼，指了指外面：“人太多了，到外面长椅上坐会。”
赵书墨点头：“哦。”
刚准备转身出去，手腕突然又被他抓住，用力往回一带。
赵书墨一个趔趄，等她再抬头，才发现孟之晏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她前面，目光所及，是他宽阔高大的背影。
下一秒，两个举着玩具枪的小男孩尖叫着跟她擦身跑过，人群熙攘，小孩所过之处，顷刻掀起一圈抱怨。
意识到什么，赵书墨视线从小孩身上收回，垂眸看被他握住的手腕，心口顿时像爬满了藤蔓，麻麻痒痒的。
片晌，孟之晏回头看她，若无其事：“走吧。”
赵书墨微顿，迟滞地点头：“哦，好。”
正要跨步，孟之晏忽然想起些什么，目光在她被他握住的手腕上一停，而后避嫌般松开了她。
赵书墨愣了愣，忽然有点小失落。
不过，她还是无事发生般朝他笑了笑，甩着手没话找话：“人也太多了，对吧？”
男人盯她两秒，淡淡嗯了声，转身朝外走去。
赵书墨落后他半步，目及他轮廓流畅的侧脸，而后垂下头懊恼地鼓了鼓嘴。
到了外面，两人找了张长椅坐下。
赵书墨心不在焉地低头刷手机。
过了会，倒是孟之晏想起些什么，单手搭着长椅椅背，侧身问她：“书墨，你现在连载的《远方有你》，影视版权还在手上吗？”
“在啊。”
谈及工作上的事，赵书墨便将心里的小情绪都丢到一旁，坐直身子，目光从手机转到他脸上，“不过目前已经有五家公司在竞价了，怎么？”
孟之晏翘起长腿，因为阳光直射，他微眯了眼：“林斯辰想要这个IP。”
赵书墨一顿，随即了然点头，倒也不觉得意外。
她已经有两本书翻拍成电视剧，无论是质量还是讨论度，各方数据都非常优秀，甚至第二部剧的男主直接从籍籍无名飞升至准一线。业内戏言，谁演作者默默赵的小说男主，谁就是下一个待爆顶流。
赵书墨想了一会，恍然大悟，慢悠悠说：“所以，林斯辰跟你签约，把他背后的资源带过来与你的整合，附加条件就是通过你让新盟给他买下《远方有你》的IP？”
孟之晏想起他在包厢跟林斯辰后续聊的内容，再看向赵书墨时，眼中不自觉浮起欣赏。
不过，他还是补充了一些她没有猜到的细节：“还有帮他成立工作室，独立运营项目，只要他能完成新盟的KPI。当然，除了资源重组外，他也会给我相应的佣金。”
赵书墨咋舌：“看不出来啊，综艺里他一直是没心没肺真诚小狗的人设，居然野心这么大。”
孟之晏浅笑：“这个圈子里，又有谁是头脑简单的。”
赵书墨思忖片刻，给他交底：“其实原本有一家公司价格合适，已经快要定下来了，只是在其中一个条款上出了点问题。”
孟之晏挑眉，用眼神问她为什么。
赵书墨说：“这次我要自己做编剧。”
孟之晏一怔，放下腿，端端地坐在她旁边，认真看着她：“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编剧可没网文作者那么自由。”
“我知道，可是谁又能保证，我可以写一辈子言情，不会哪天少女心突然消失，再也写不出甜甜的爱情。起码做编剧也是一个新的尝试，技多不压身嘛！”
说到这里，赵书墨眸光暗了暗，在孟之晏面前，她完全不掩饰自己事业上的焦虑。
孟之晏眉心微蹙，原本还想与她细说一些做编剧，尤其是新人编剧的难处。可听了她的话，他又觉得不必说了。
与其为她分析难处，倒不如替她兜底。
思忖片刻，他说：“下周我会安排同事联系启航参与竞价，条款上会尽量满足你的需求。”
赵书墨眼睛一亮，一改刚才颓丧，嘴角无法克制地扬起来。
可她又不好意思笑得太开心，只好用双手捂住下半张脸。
赵书墨忍不住蹭过去，挨着他坐，喜悦的声音从手指指缝间挤出来，听着有些怪：“真的吗，你也太好了吧！你们大老板能同意吗？”
孟之晏侧眸瞧她。
她一双眼大而有神，亮晶晶的，他只觉被一束光闪了一下，睫毛微颤。
“他的目标就是赚钱，赚更多钱。能盈利的项目，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说着，他又冲赵书墨轻抬下巴，神色淡淡，“想笑就笑，捂着嘴傻不傻。”
“哦！”赵书墨从善如流地放下手，抬眼望他，两眼弯弯，脆生生道，“谢谢金主爸爸！”
她唇红齿白，因为开心，明亮的眼中似有无数彩蝶扑闪着翅膀飞出来，连带着她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生动起来。
孟之晏眼皮一跳，忽觉自己的喉咙因为这声“金主爸爸”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