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手机里，郑莹莹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诶？怎么没声音？断网了吗？”
赵书墨只得暂时将视线从孟之晏身上收回，略略垂眸，说：“还是不了吧。”
“为什么不啊？”郑莹莹诧异，加之她清楚赵书墨并非单身主义者，“你天天在家码字，社交都很少，难不成还要期待一场破门而入的爱情吗？”
“不是……”赵书墨低低说了声，又下意识地朝走廊看去。
孟之晏已经拐进了书房。
郑莹莹说：“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眼光？放心啦，我在审判帅哥这件事上，比任何人都要严苛，不信你看我给思思介绍的男朋友好了。”
思思是赵书墨通过郑莹莹认识的一个女生，朋友圈的点赞之交。
“当然没有质疑你的眼光。”赵书墨回神干笑。
她这话没有半分违心，郑莹莹在帮身边女性朋友们邂逅爱情这件事上，是个绝佳僚机，无论审美还是后续考察能力，都堪称一流。
只不过，赵书墨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孟之晏装满了，实在腾不出空间去结识其他异性。
她怕直接拒绝会伤了郑莹莹的心，便委婉说：“莹莹，我考虑一下吧，晚点回复你。”
郑莹莹爽快道：“行啊，那我等你消息。”
挂断电话，赵书墨坐着发了会呆。
余光扫到茶几上还开着盖子的活络油，她忽然心中一动，起身朝书房走去。
书房门大开着，赵书墨停在外面，扒着门框探头探脑。
男人侧身站在窗前，眺望外头江景，手中端着一只精致的咖啡杯。
赵书墨一时又有点退缩，不敢贸然进去。
正准备轻手轻脚离去，孟之晏却像是感应到什么，转身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赵书墨一下觉得局促，只好干笑朝他挥手。
“打完电话了。”男人明知故问。
赵书墨点点头：“嗯。”
说着话，人也从墙边走了出来，背着双手站在门里。
下一刻，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在罚站，干脆步入书房，走到了孟之晏身边。
咖啡的浓香很快飘入鼻端，赵书墨指了指他杯子：“这么晚还喝咖啡。”
孟之晏说：“还有点工作。”
“哦。”赵书墨应了声，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好辛苦啊。”
孟之晏听笑：“说得好像第一天认识我。”
赵书墨背过双手，鼓了鼓脸，不语。
孟之晏垂眸睨她一会，主动问：“有事？”
赵书墨这才像是找到突破口，伸出自己右手，小心翼翼：“为什么擦到一半就走了？”
孟之晏哂笑一声，看着她双眼：“我是你仆人啊？”
赵书墨收回手，在背后攥了攥拳，又问：“你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孟之晏语气很轻：“你是说你朋友给你介绍相亲？”
赵书墨脸热了热，下意识观察他的表情：“嗯，她说对方超级帅。她这人平时眼光还蛮高的，她都说帅，那一定很帅了。”
孟之晏微顿：“所以？”
赵书墨说：“你觉得我要答应吗？”
孟之晏抿了口咖啡，转眸看向窗外：“你想去就去，问我做什么。”
赵书墨微滞：“哦……”
下一秒，她也望向江面，故意让语气带上一丝期待，“也对，见见就见见嘛，万一他就是我生命中的那个人呢。”
孟之晏闻言，又回眸上下打量她，“看不出来，你还挺恨嫁。”
说着，他就走向书桌，将杯子放到桌上，坐下打开电脑。
赵书墨跟过去，微微扬声：“这怎么叫恨嫁？我本来就宅，工作又是写小说这种不需要出门社交的，除了相亲，我也没办法扩列了啊！”
孟之晏撑脸看邮件，片晌，若无其事地开口：“那你去啊。”
赵书墨一噎：“我回房间就约时间。”
孟之晏滑鼠标的手微妙一顿，下一秒，他淡声说：“加油。”
赵书墨鼻息一促，脸颊烫意明显。
她一句话都不想再说，转身哒哒哒跑回了房间。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孟之晏才抬头朝门口看了眼。
过了会，他靠回椅背，头疼地掐了掐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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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自己房间后，赵书墨锁上门，背靠门板深呼吸一会，可郁闷和躁动还是在她身体里徘徊。
她走向小阳台，试图吹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赵书墨不知道这算不算自取其辱，非要拿相亲的事去试探孟之晏。
现在好了，得到了他的“加油”。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她垂头沉思片刻，咬了咬牙，索性拿出手机给郑莹莹发去信息。
赵书墨：【我突然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郑莹莹很高兴：【是吧！在爱情这个哲学问题上，你听我的就对了！】
郑莹莹紧接着说：【那我让老吴去约人了，就下周末吧，我们四个人一起在餐厅碰头，到时候我就跟老吴找借口闪人，把空间留给你们俩。】
老吴就是她的青梅竹马帅老公。
赵书墨用力打字：【好！】
也是这时，隔壁阳台缓步走出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赵书墨视线从手机屏幕往上挪，来到男人脸上。
孟之晏也看着她。
他目光沉在夜色里，夹杂着城市碎星般的灯火，闪闪熠熠，少见地带着欲诉还休的意味。
赵书墨却神色不善地剜他一眼，扭头回了房间。
孟之晏：“……”
住到他家的第一晚就闹了不愉快，这直接让赵书墨好几天都不想跟他说话。
正好，孟之晏这段时间也忙，接连几日应酬不断。
赵书墨虽然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愣是没机会跟他碰上面，通常她起床时他已经出门，等他回来，她都睡了。
隔周周末就到赵书墨与郑莹莹约好的日子，孟之晏仍不见身影。
赵书墨莫名心里空落落的，打扮妥当下楼时，也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不得不承认，她答应郑莹莹安排的相亲，多少有点受孟之晏那句“加油”刺激。现在事到临头，她难免有点后悔。
可后悔归后悔，答应的事还是得去。
好在今天天气好，赵书墨驱车开出地库，金灿灿的阳光就迎面而来。
她心情不错地在路边停车，迎着光拍了张自拍发到朋友圈，这才继续往约好的餐厅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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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孟之晏正在包厢内与一个年轻男生交谈。
男生正是去年凭一部现偶火了整个暑假，直接从三线开外冲上一线的当红小生林斯辰，到今年年底才满二十三。
男生五官立体，肩宽腿长，瘦而不弱，兼具少年感和轻熟气息。这种气质在圈内同龄小生中是独一份。
“为什么选择我？”
孟之晏温和地笑着，却不动声色地将对方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收入眼底。
林斯辰耸了耸肩：“难道不是双向选择？”
孟之晏轻笑了下，长腿微敞，端坐着，拿起桌上茶杯，垂眸浅抿一口。
林斯辰微微倾身：“我是个已经成功商业化的艺人，而你是圈内手段最厉害的经纪人，我们合作，相当于资源重新整合，完全是互惠互利的事。”
孟之晏放下茶杯，抬眸看向他：“我看过你和你老东家堂德娱乐的合同，各项条款都堪称业内良心，很难理解你为什么想跳到我们新盟。”
“准确来说，不是为了跳到新盟，而是和你联手。”林斯辰纠正，“艺人和公司的关系一向微妙，很多艺人最终和公司开撕，都是因为双方的规划不一致。”
他眼里看不出一丝年少成名的浮躁，反倒显得格外沉静，“我不想继续在综艺里消耗自己了。我是个演员，我想专心磨炼演技，早点有自己安身立命的作品，但我跟现在的经纪人谈过，公司更想让我在综艺里赚快钱。”
“赚快钱不好么？”孟之晏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林斯辰摇了一下头：“艺人的成就需要通过作品积累，我们这个圈子，新人，尤其是流量小生就像韭菜，一茬一茬地冒出来。除了粉丝圈地自萌，谁还会关注几年前某个流量现在在做什么。哥，我不想从观众的全世界路过却什么都没留下。”
孟之晏指间翻转着手机，默不作声地打量他，如打量一件有购买意向的展品。
林斯辰坦然迎视他的目光。
偌大的包厢被两人的无声较量填满。
也是这时，孟之晏的手机震动声打破沉默，有其他工作电话进来。
他低声跟林斯辰说了句“失陪”，便拿着手机到外面走廊接电话。
这家餐厅是旧时民国富商府邸改建，中西合璧的装潢。倚在木雕扶栏上略一垂眼，一楼中庭的景象就尽收眼底。
孟之晏讲着电话，随意扫了眼，刚收回目光，视网膜捕捉到的画面却慢了半拍地传到大脑，迫使他重新朝楼下看去。
赵书墨恰好跟一个年轻女人挽着手从门口进来。
孟之晏一直知道赵书墨漂亮，但赵书墨这人平时宅得很，也不爱打扮，几乎每天素颜，到了赶稿期间，甚至只能勉强剩个人样。
可今天的她却不同往日，清丽妆容恰到好处地凸显了她优越的眉眼，平时的黑直长发今天也被她弯成大卷，搭配着身上的法式小红裙，倒叫他想起那句“吾家有女初长成”。
约莫是他太久没回应，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疑惑：“孟总……？”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就按你们讨论出来的方案办。”孟之晏回神。
说话间，他又见赵书墨和身旁的女人在包厢外分开，独自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孟之晏挂断电话，阔步走向楼梯。
下楼时，手机上又不时有微信消息进来。
他回复完，退出聊天框时，不小心滑到了朋友圈，正好看见赵书墨头像上有个红点。
孟之晏点进去，赵书墨迎着阳光比耶的大头照一下跃入他眼帘。
他眉心微蹙。
所以，当赵书墨垂头擦着手从洗手间出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双站在她跟前的黑色皮鞋。
鞋带的独特系法让她一下认出来人。
她颇感意外，视线上移，顺着黑色西裤包裹的长腿扫至他的胸膛、喉结，最终与他的目光相遇。
空气仿佛在这一秒陷入死寂。
有那么一瞬间，赵书墨恍惚有种学生时代早恋被抓包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