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第五章

孟之晏进门之后,就把蛋糕放在桌上,然后不声不响地走去窗户那边,闲散斜倚窗台,低头回复手机上的信息。

赵书墨喝着干贝粥,明显感觉他进来后,整个屋子的气温都下降了几度。

她侧眸偷瞄他一眼,又赶紧收回视线,三两口解决了碗底最后一点粥,就帮着刘姨一起收拾好餐具。

等刘姨提着保温袋离开,赵书墨才背着双手,蹭到孟之晏身边,脸伸到他低垂的目光下,嬉皮笑脸地关心:“你怎么啦?”

孟之晏静静对上她的视线。

明亮的顶灯光自头顶洒落,他的眼神在浓密眼睫的遮掩下,看不真切。

不过,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上去怪严肃的。

赵书墨确定了,他真的心情不太好。

她想了想,问他:“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这话一说出口,她就觉得多半是这样。

娱乐圈种种,从来不止是艺人在台前争奇斗艳,更是背后的经纪人携资本翻搅风云。

孟之晏这几年事业水涨船高,可他的工作性质特殊,越到高处,就会越忙越累越不自由。

然而,男人听完她的话,却只略略抬眸,沉默地看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当他卸去眼中的精明干练时,双眼就显得格外深情,像酿得正好的梅子酒。

赵书墨些微失神,片晌,又伸出指头戳戳他胳膊:“你到底怎么了?”

孟之晏提着她病号服袖子往桌边走去:“我没事,吃蛋糕吧。”

赵书墨狐疑地看他两眼,虽然还是担心,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乖巧地坐到桌边,一边拆包装,一边欢喜感叹:“是我最喜欢的那家诶,你特意去帮我买的吗?”

孟之晏在她对面坐下,坏意跟她作对:“公司垃圾桶里捡的。”

赵书墨一哽,小脾气也上来了,阴阳怪气道:“哇哦,你们公司垃圾桶好智能哦,专挑我最喜欢的焦糖巧克力味等你去捡。”

孟之晏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她。

赵书墨在他紧迫的目光中挺挺胸,又抬了抬下巴,一脸挑衅。

最终是孟之晏率先败下阵来,轻笑一下,低声说:“傍晚见完合作方去买的。”

赵书墨轻哼,拔下插在蛋糕上的半块焦糖饼干递过去。

她顺势斜他一眼,语气虽恢复了正常,嘴却能挂油瓶:“工作压力大就可以找发小撒气吗?”

孟之晏翘着长腿,侧坐在桌边,左手手肘随意搭着桌沿。

他看着她的脸,轻声:“哪敢。”

说完,又意味深长道,“你比工作难多了。”

赵书墨脑袋一歪,没听明白。

正准备问他几个意思,可孟之晏已经稍稍倾身,从她手中叼走了饼干。

饼干也不大,从她指间落到他嘴里的那一瞬间,赵书墨惊觉手指一热。

反应过来什么,她忙缩回手。

但这样未免显得欲盖弥彰,赵书墨忙垂眸抓起桌上的小叉子,若无其事戳进了蛋糕。

孟之晏咬着饼干,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唇上特别的触感,眼睫稍稍抖动了几下。

他掀眼看向赵书墨,试图观察她表情,却见她几乎将脸埋进蛋糕里。

“慢点吃,也不怕……噎着。”

孟之晏原本下意识想说“也不怕胖”,话到嘴边,想起她有次为了减肥乱节食,便临时改了口。

赵书墨哦了声,默默把蛋糕推远,不多时,又低头溜进了洗手间。

孟之晏只当她消化功能太好,也没在意。

过了会,他又想起有资料落在了车上,便跟洗手间内的赵书墨说了声,出去拿资料。

赵书墨躲在洗手间门后,等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才一溜烟冲出来,拿上换洗衣物去洗了个战斗澡,又冲回床上,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照眼下这个局面来看,孟之晏今晚应该准备继续留在病房陪床。

尽管昨晚也是这么过来的,但昨晚她整个人都没有意识,今天就不一样了。

病房里还有个独立小房间,赵书墨往小房间投去一眼,脸颊渐渐发热。

她忙搓了搓脸,警告自己别想些有的没的。

思前想后,赵书墨干脆打开手机上的文档,用码字消磨眼下的紧张无措。

然而,手机实在太重,加之屏幕键盘又小,没多久,她右腕就隐隐作痛。

赵书墨皱眉,刚甩了甩手,孟之晏就推门回来了。

两人目光对上,男人一眼看穿她在干什么,沉声:“住院还要在手机上写,手和眼睛还要不要了。”

赵书墨也很无奈,鼓了鼓嘴:“我存稿不多,现在不写,到时候更新就跟不上了。”

孟之晏没接话,只无声看着她。

其实赵书墨一直觉得他这人很神奇,虽然有时候一开口就能把她惹毛,可更多时候,他身上都会有一种像大海一样的包容感,让她觉得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会纵容她、保护她,给她提供值得仰仗的支撑。

“别写到一半就去刷微博,写完早点睡。”他开口。

赵书墨点点头:“哦。”

孟之晏也没再说什么,只躬身帮她将床头灯调到了适合的亮度。

做完这些后,他便去洗澡,换上白色短袖和灰色束脚裤走进了小房间,拿起记号笔专心审阅平台方给赵亦诚递过来的剧本。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孟之晏闭眼掐着眉心从剧本中抽离时,本能地留意了一下外面的动静。

赵书墨大约已经睡着了,外面寂静一片。

孟之晏盘腿坐在床上,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看看她。

他趿上拖鞋轻手轻脚来到外面。

果不其然,只剩墙角小夜灯还亮着,赵书墨恰好对着他的方向侧躺,闭着双眼,呼吸恬静绵长。

孟之晏抱起双臂站定,嘴角不自觉扬起道弧。

他就这么不远不近地望着她,目光温和平静。

在他的世界里到处都是六便士,但他还是想看看月亮。

--

翌日一早,赵书墨在一阵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中悠悠转醒。

朦胧间听了一耳朵,辨认出是孟之晏在洗手间打电话。

这个大忙人,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了,体力精力这么旺盛的吗?

赵书墨从床上坐起,好奇朝洗手间望去。

也是这时,洗手间门突然打开,孟之晏从里头出来,两人猝不及防地对上视线。

赵书墨一怔,忙跟他小幅度挥手,做了个“早安”的口型。

孟之晏垂下眼,唇角微微勾起,对电话那头说:“你先稳住她,我中午过去。”

挂断电话,他就走到床边,单手抄兜,对赵书墨说:“中午刘姨会来接你出院,出院后她先陪你回一趟天合家园,你收拾点日用品就暂时搬到我家。”

“哦。”赵书墨脑袋一时没转过弯,点头应了声。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她一个战术性后仰,“啊?!”

虽然她有空会去他家玩,可她从来没在他那留宿过。

赵书墨下意识揪住病号服衣襟,心虚地跟他错开视线,低声道:“这不好吧?”

孟之晏似是意外她的反应:“哪里不好?”

赵书墨这才重新看向他,无语地眨了眨眼,不免怀疑自己在他眼里是不是没有性别。

她反手指了指自己鼻子:“我,女的。”

又指指他,“你,男的。你说哪里不好。”

孟之晏盯她片刻,故意露出一个恍然神色,悠然道:“哦,刚想起来。”

赵书墨:“……”

孟之晏神色淡淡:“那又怎样?又不让你跟我睡一张床。”

顿了顿,他盯住她,调侃,“难不成你对我有非分之想,怕自己睡在我家就把持不住?”

赵书墨脑中烘地一下,脸已经红透,可气势上毫不认输:“我看你才对我有非分之想吧!处心积虑让我去你家住,你看我有邀请你去我家睡觉吗?”

孟之晏难得地没回应她这句话,只低头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衬衣袖扣。

沉默几秒,他才看回她,慢条斯理提出planB:“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带着刘姨去你家。”

赵书墨更无语了:“那是我家,你凭什么想来就来,还带着刘姨一起来。”

孟之晏笑了下,不再逗她:“一开连载就日夜颠倒、缺乏运动、三餐不继,不只是胆结石,你早晚把你自己作死。”

“而我呢,心地善良,不希望我的发小走在我前面。所以,老实搬到我那,等你生物钟和身体都调理好了再滚回你的小狗窝。”

他立在床畔,低垂的目光像一张密织的网,携着晨起的阳光,轻松将她捕获。

赵书墨心脏忽然凹陷了一下,鼻翼不自觉轻轻翕动。

屏窒一会,她才憋出一句话:“你家才是小狗窝!”

孟之晏笑了,显然并不在意她关于谁家才是狗窝的争论。

他转身出去:“晚上见。”

门轻轻阖上,赵书墨强行瞪大的双眼才终于放松下来。

她眨了眨眼,眼睫聚集的湿气很快被她敛去。

怔怔发了会呆,赵书墨忽然无厘头地想,如果哪天孟之晏真想要她的钱和版权,她还是会倾囊相授的吧,不用等到变成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