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危难到什么程度了,他们当然能看出来,可是他们认为日本的侵略是可以通过谈判解决的,实在不行还可以通过国联和列强的调解,缓和两国矛盾。”盛有德继续说道。
“这完全是昏聩的卖国主义论调,哪一天日本人的刺刀架到他们脖子上了,有他们哭爹喊娘的日子!”路鸣气得脸都变形了。
盛有德挥挥手道:“别急,你听我说,他们甚至还举例了,说什么鸦片战争、八国联军打过来,也没能灭亡中国,现在的日本也不可能单独灭亡中国,英美法等列强是不允许日本独占中国的利益的。”
“难道他们就不知道中国的一句老话:靠山山倒,靠河河干,不管什么事,最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唯有依靠自己的国民才是最终出路。”如果不是面对着盛有德,路鸣几乎要大声吼出来了。
盛有德不以为然道:“一句话说到底,他们认为将来唯一能侵犯他们利益的,甚至剥夺他们生存空间的,只会是共-产-党的武装。”
“如果他们坚持卖国论调,我看很可能被他们不幸言中,最后真的会被共-产-党消灭,因为他们成了人民的敌人、民族的敌人。”路鸣忽然感到国家前途的渺茫,不由心生悲痛。
“崇祯王朝就是这么倒下的。一个人只顾个人利益,一个组织只考虑这个组织的利益,而不考虑朝廷和人民的利益。现在这些顽固派考虑的是他们在国民党的利益,亲日分子考虑的是个人的既得利益。”盛有德看得更远更透彻。
“现在看来,共-产-党人才是最靠谱的,他们几乎牺牲了自己党派自己组织的全部利益,只是为了能够建立起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路鸣感慨道。
“你不要被共-产-党蛊惑了,他们难道不为自己的党派利益着想?你错了,这是他们最高明的地方,只要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府就不能继续对他们用兵,他们就可以生存下来,然后积蓄力量,东山再起,如果不这样,他们剩余的那点军事力量还能抵抗多久?”盛有德说道。
“老伯,我不这样认为,当年李闯王闯出潼关只剩下十八个人,几年后又能拉出几万人马,中共的武装力量不至于只剩下十八个人吧?得人心者得天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路鸣反驳道。
“嗯,你这样想也有道理,中共能生存到今天,的确是离不开那些劳苦大众的广泛支持,我也跟老蒋说过,他太重视中上层阶级的利益了,却忘了最底层人民的利益,他似乎也明白,说等解决完中共和地方势力后,再来增加底层百姓的福利。”
路鸣呵呵冷笑,没有说话,心里却蹦出两个字来:晚啦。
两人默默喝干了杯中酒,盛有德又给两人倒了一杯。
“如果蒋先生坚持不同意和共-产-党合作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怎么办?”路鸣问道。
“无解,我是苦口婆心跟他谈了大半天,结果他全然无动于衷,他说同意建立民族统一战线,但是不包括中共在内,中共必须武力解决掉,没有商量的余地。”盛有德摇头苦笑道。
“如果红军主动提出去华北前线跟日本人作战,他也不同意吗?”路鸣问道。
“他当然不会同意,他认为这是共-产-党的金蝉脱壳之计,想借此在华北建立自己的根据地。”盛有德双手一摊道。
路鸣一拍桌子怒道:“他……特么……真是顽固到无可救药了。”
“嗯,我们这位蒋先生是一心一意想学德意志的希特勒先生,可是又做不到。中国不是德国,也不是意大利,法西斯这种东西在中国没有生存的土壤,中国人被礼教统治了两千多年,都融化到骨子里了,天然抵抗任何法西斯主义细胞的滋生。”盛有德笑道。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因为他一个人的顽固,放弃组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机会吗?”路鸣问道。
“再看看形势的发展吧,如果日本人真的大举进攻华北,那时候也许他就不得不改变自己的主张了,他现在还心存侥幸呢。”盛有德挖苦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路鸣最后冷冷地说了一句。
路鸣离开了留园,对当前的局势有了更为全面的认识和看法。
虽然盛有德的游说遭到了蒋先生的抵制,不过因为见到了李先生,他心里还是充满了力量。
路鸣来到万国公寓,找到了董先生,悄悄告诉了他今天见到李先生的消息。
董先生兴奋地道:“我刚收到了总部的命令,电台重新启用了,不过只是作为你和总部联络的专用电台,除非有特别重大的事,我才会帮上海的同志发送电报。”
“走,我们喝酒去,今天值得庆祝一下。”路鸣说道。
他硬拉着董先生和安意两人出去喝酒庆祝,不过这两人只接受在附近的八大碗庆祝,不愿意去更奢华的地方,他们还是从心里抵制奢华的生活。
吃饭期间,安意捋着自己的头发道:“你们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可是我的工作至今没有着落,我这是要等到哪一天啊,头发都白了几根了,我怀疑我是不是被组织遗忘了。”
路鸣笑道:“安姐的性格是在家里待不住,想要工作还不容易,你喜欢做什么工作,我帮你找。”
“哪有这么容易,我出去工作必须得到上面的批准。”安意失落地苦着脸。
听她这样说,路鸣只好作罢,要不然他真想介绍安意去盛氏工作。
当然安排安意进秘密情报处也可以,可是他作为最大的情报源,所有情报都能获得,安意去了等于是重复了,还不如去盛氏。
路鸣尽管是盛氏的全权代表,又是首席法律顾问,可是他对盛氏真的并不深入了解,这些年他也没为盛氏办过一件事,他倒是想让安意进入盛氏,帮助自己探查一番。
“我手里有好几家贸易公司,要不你去接手两家,以后作为给上面筹措资金的据点。”路鸣想了想,建议道。
“嗯,我看这样可以,虽然不知道我们的人现在状况究竟如何,但是我想一定是很缺钱的。”董先生欢喜道。
“可是我没做过生意啊,搞不好还给你做赔了呢。”安意苦笑道。
“我原来还是公子哥呢,现在掌管着情报处的吃喝拉撒,不也适应了嘛,只要想干,就没有干不了的。”路鸣鼓励道。
“嗯,可以向上面申请一下,咱们在上海的同志也严重缺乏资金来源,总靠基层群众筹集资金也不是办法。老董,你说呢。”安意跃跃欲试道。
“你可以给老家筹集资金,不能跟上海的同志有横向联系,这是禁令,请千万记住。”董先生提醒道。
“哦,对了,我倒是忘了这一点了,现在的情况更加特殊了。”安意看了路鸣一眼,歉意道。
为了保护路鸣,董先生和安意已经得到命令,不得跟任何其他的同志发生横向联系,包括上海地下党的同志。
他们两人今后的任务,就是保护路鸣和电台,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他们就是路鸣身前的一座屏障。
这次李先生到上海,没约见他们,而是用电台传达了命令,就是为了保护路鸣和电台。
组织上给他们的命令最后还加重了一句:路鸣的人身安全,对党的事业具有重要价值,不能有丝毫马虎的地方。
“董大哥,安姐,今天我高兴啊,可以放松一点,别弄那么紧张,好不好?”
看着董先生和安意越来越严肃的表情,路鸣忍不住笑了,端起酒杯向两人敬酒。
“不行,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路鸣,你必须配合我们!”安意和董先生对了一下眼神,态度严肃地说道。
路鸣叹了口气,故意一头栽在了酒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