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这些,路鸣觉得还是不保险,杜泉这个人必须抓紧收拾一下,那是一个随时会爆的雷,丝毫不能大意。
路鸣原来是想让安恭根把杜泉悄悄做掉,可是这样做难免有掩耳盗铃的意思,深究下去很可能会把火引到杜鹃身上,起码暂时还没有那个必要。
路鸣在华懋饭店包下半个楼层,现在这里就是秘密情报处的临时办公地点。
刘绮雯也从复兴社脱身,现在成了秘密情报处的机要秘书兼路鸣的私人秘书,黄炎宁是副处长,其他的人选尚未确定,第一位上岗的在册特工就是杜鹃。
现在秘密情报处有了大脑,有一只假眼睛,但没有躯干和四肢,也没有手和脚。
关于人选,路鸣的想法是宁缺毋滥,顺其自然,绝不可引狼入室。
行动人员他现在也有了,暂时由安恭根和他的第一行动大队代替,这些人现在全部在秘密情报处兼职,可以领双份薪酬。
对于安恭根和他手下的人来说,这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同一类型的工作,捎带手就干了。
复兴社也有许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他这里钻,路鸣暂时都没答应,他还要考察他们一段时间。
路鸣最不希望看到的是,秘密情报处刚刚成立,就被戴笠的探子打入进来,以后也许是难免的,但现在不行。
不过复兴社里路鸣看得上眼的一些人,已经陆续开始在他这里兼职,负责帮他搜集情报。
路鸣有自己的要求,所有情报不得跟复兴社共享,秘密情报处需要的是独家情报,这也是考核情报人员工作能力的重要手段。
路鸣心事重重地回到华懋饭店,走进办公室时却见安恭根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路少爷,你说的那家伙我已经抓来了。”安恭根兴奋地说道。
“啊,动作这么快啊,人在哪个房间呢?”路鸣问道。
“押在那间杂物间里呢。”安恭根说着就起身往里面走。
秘密情报处买了许多办公用品,有一些暂时用不到的就堆在一个房间里,随用随取。
路鸣包下昂贵的华懋饭店的房间用来堆放杂物,只能说他是太有钱太任性了,在整个上海也没几个人这么败家的。
路鸣跟着安恭根来到这间房间,里面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人,看到他们进来,跳也似的站起来。
“杜先生,你认识路少爷吧?”安恭根冷冷道。
“认识,认识,在上海谁不认识路少爷啊。”杜泉急忙摘下头上的帽子,然后弯腰鞠躬,头都快碰到地上了。
路鸣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个人外貌看上去很周正,眉宇很正直的样子,估摸三十多岁,中等个头,身上的穿着虽不怎么讲究,却也很干净利落。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样的人走在大街上,亮亮堂堂的,谁能料到他会是个叛徒呢。
路鸣见过许多共-产-党人,大部分他还是比较钦佩的,尤其是董先生和安意,另外复兴社监狱里也关押着不少地下党的领导人,都是死不开口、准备把牢底坐穿。
路鸣尽管和这些人在某些方面观点不同,但还是比较钦佩他们的,对他们身上的那种殉道者的牺牲精神,尤为敬佩。
这种牺牲精神体现在别人身上,他觉得了不起,但体现在他身边人的身上,比如说杜鹃身上,他虽然不排斥,却一时还无法接受。
路鸣知道这是典型的叶公好龙,但没办法,作为旁观者甚至同盟者,他十分欣赏、钦佩共-产-党人坚强的意志,但是他自己做不到,也不希望自己身边亲密的人去做。
“杜先生,坐,上次你在复兴社做客时,我们没见过面,这次终于见面了。”路鸣自己先坐下了,然后笑着指着椅子说道。
“我……还是站着吧。”杜泉看了看椅子,想坐却又不敢坐。
“坐吧,我这人没那么多规矩,还是坐着好说话。”路鸣翘起二郎腿,摆了摆手笑道。
路鸣讲话的样子不像是假客气,杜泉战战兢兢地坐下了,也没敢真的坐,屁股沾着椅子的一角,身子还半悬着,好像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会弹跳起来。
“嗯,给杜先生上茶。”路鸣说道。
“不必客气,路少爷,我平时不喝茶的。”杜泉诚惶诚恐道。
“你应该知道的吧,路少爷现在是国防部二厅秘密情报处处长,少将军衔。”安恭根很拽地说道。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恭喜路少爷。”杜泉又站起来拱手作揖道。
“没什么可喜的,都是为党国做事,杜先生现在不也在为党国出力嘛。”路鸣笑道。
“那是,那是,在下以前不明是非,误入歧途,现在终于有机会改邪归正,弃暗投明了。”杜泉讨好道,脸上堆着很干巴的笑容。
“那就好,人走错了路不要紧,只要能及时改正,走到正确的路上来就行了。杜先生,你说我说得对不对?”路鸣笑道。
“对,对,戴长官和翁长官也是这样开导我的,所以我才能痛悔前非,各位长官的恩德我永远铭记在心啊。”杜泉说着,竟然感激得涕泪纵横。
“行了,看你这德性我就来火,别演戏了,你不就是被抓住了,知道自己受不住酷刑,就叛变了,不就这么回事嘛。”
安恭根实在看不下去了,立即用话把他堵了回去,杜泉偷看了凶神恶煞似的安恭根一眼,不敢再抽泣了。
安恭根对共-产-党没有敌意和仇视,相反他的许多同胞正在白山黑水间跟共-产-党并肩作战,抵抗日本侵略者。
前几天,有个从东北到上海来采购物品的老乡,向他讲述了东北的抗日情况,听得安恭根热血。
老乡告诉他,东北抗联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组织,朝鲜的英雄儿女和他们站在一起,肩并肩打击日本鬼子。
联想到这些,这个共-产-党的叛徒杜泉,实在是恶心到他了。
“安队长,你不能这么讲,杜先生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幡然悔悟,跟那些死不改悔的共-产-党分子还是不一样的,我们欢迎杜先生这样的人才,越多越好。”为了稳住杜泉,路鸣也只能说着口不应心的话。
“就是,感谢各位长官的教诲,感谢政府对我们这些误入歧途的人网开一面,给我们重新做人的机会,我们一定为政府、为各位长官出力,帮着政府铲除共-产-党这枚毒瘤。”杜泉表决心似的说道。
路鸣点点头,心里在鄙视这个人,嘴角忍不住发出冷笑。
杜泉跟侯亮不一样,侯亮经受了复兴社的全套刑具,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却没供出一个人来,而且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最后是被戴笠用家人逼迫,才违心地当了叛徒,路鸣觉得侯亮身上还是有可敬之处的,起码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所以才愿意帮助他的女人和儿子逃命。
侯亮当了叛徒,心有不甘,临死还想找个垫背的,于是打了翁百龄一枪,想要与对手同归于尽,虽然目的没达到,也算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杜泉不一样,他没经过正式审问就直接招供了,没经过酷刑,也没有家人这个软肋可以被对手利用,他就是怕死、怕疼,另外还想着享受荣华富贵。
这样的人无论是在哪个党派、哪个组织,都是败类,令人必欲除之而后快。
路鸣感到一阵悲哀,面对这种败类,他还不得不跟他虚与委蛇,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他也感觉有些恶心了。
但为了解掉缠绕在杜鹃脖子上的绳索,路鸣不得不委屈一下自己,以自身为诱饵让杜泉上钩。
安恭根当然知道路鸣的意图,自然也会跟他打好配合,但心里时不时有一股怒火在往上窜,很想上前给杜泉两个耳刮子。
这一切都看在路鸣眼里,但这场戏还得演下去。
路鸣生怕安恭根控制不住情绪,便道:“安队长,请你帮我们拿两瓶可乐过来,杜先生说话会口渴的。”
安恭根知道这是路鸣的花招,只能瞪着眼睛、鼓着嘴,气呼呼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