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领事馆的途中,总领事很是头疼地对武官说道:“隆田君,如果那个宁馨儿真的在你们手上,赶紧放了吧,这件事可大可小,我担心事态发展下去会失控,你没看见路鸣这家伙决绝的样子吗,不好惹啊。”
“没有的事,总领事大人,连您也不相信我吗?”武官继续抵赖,矢口否认。
总领事冷笑道:“隆田君,你们做的那些事虽然很隐秘,我也不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别以为你们把人藏在很安全的地方就没事了,中国有句古话,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路鸣这家伙来硬的,我偏不吃他这一套,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国民是不会怕死的!”武官穷凶极恶地说道。
“我看你还是别嘴硬了,现在你的人也被抓住了,一旦他们招供了,证据全都摊开来放在桌面上,我们大日本帝国的颜面会受损的。”总领事考虑的问题比武官现实得多。
武官掏出手绢擦擦汗,然后说道:“呃,总领事大人,这件事具体什么情况,我真的不是很清楚,回头我问问满铁的人,是不是他们私下里动手了。”
总领事看了他一眼,转过头不再理会了。
他也很无奈,武官是军部直接派遣过来的,归军部直接领导,并不是他的属下。
路鸣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蒋先生侍卫长打来的电话。
“委员长命令我和你核实一下,你是不是绑架了两个日本人?”
“是的。”路鸣承认道。
“委员长刚才发火了,说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日本侨民都敢抓,还在大街上公然抓。我看你还是赶紧把人放了。”侍卫长的口气很严肃。
“请转告委座,这两个人不能放,他们是绑架我国公民的重要案犯。”
“日本人绑架了我国公民,有这件事?委员长好像不知道啊。”侍卫长不知道详情,不免有一丝疑惑。
路鸣就把宁馨儿被绑架的事说了一遍,并把案情的分析也简要说了一下。
其实蒋先生是知道这个案子的,不过他事情太多,哪里会把一个绑架案子放在心里,回头就忘了。
“那就请你稍等片刻,我去向委员长汇报一下。”侍卫长人离开了,但没有挂电话。
过来一会儿,电话里传来了浓重的浙江口音:“小路同志,我刚刚听说了,日本人绑架了我国公民,你有确凿的证据吗?”
“委座,我当然有证据,不然我也不会莽撞行事,中日关系如此脆弱,我也不希望在上海制造动荡……”路鸣解释道。
“你已经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没有发火的意思。
“委座,日本人在中国的土地上公然绑架公民,这是严重的罪行,是对我国主权的严重践踏,如果我们不做出反击,日本人的气焰就会更加嚣张。卑职认为这件事绝没有忍让的余地,只有一条道:以牙还牙。”路鸣义正严词道。
“你有绝对的把握证明这两个人是案犯?就是他们绑架了那个什么宁小姐?”
蒋先生当然知道漕帮,而且也知道漕帮一旦乱起来,会对上海的社会秩序会造成怎样的冲击,所以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报告委座,卑职敢以脑袋担保,这两个人就是绑架宁馨儿的罪犯。等拿到他们的口供后,我会给《华盛顿邮报》写一篇文章,揭露日本人以官方形式在我国土地上犯罪的不齿行为,让他们在全世界丢脸。”路鸣振振有词道。
“好,既然你有绝对的把握,我支持你,不过先说清楚,如果你弄错了,必须承担这次事件的完全责任,我不会保护你的。”蒋先生严谨地说道。
“请委座放心,我愿意承担完全的法律责任,如果我弄错了,愿意接受政府的任何惩罚。”路鸣说道。
“好,我等着你的结果。”蒋先生挂了电话。
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电话的刘绮雯不禁替路鸣捏了一把汗,路鸣这可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押上了。
如果事情弄错了,政府和蒋先生都不会为路鸣提供庇护,相反,很可能加大力度处罚。
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进监狱蹲着,那是跑不了的。因为路鸣是以民国军人的身份在做这件事情。
“长官,您真的有绝对的把握吗?”刘绮雯焦虑地问道。
“放心吧,就是他们干的,我要是犯这种低级错误,被抓也是活该。”路鸣笑道。
路鸣还真担心蒋先生会勒令他放人,如果那样的话,他也不得不服从命令,至于押上自己的前途他毫不在乎,他坚信自己成竹在胸、十拿九稳。
不过,在路鸣心里还有一个疑虑没有解除,翁百龄和戴笠的手下当天晚上出现在百乐门究竟是干什么?
戴笠解释说当晚百乐门有共产国际的人跟地下党接头,这个谎言实在是太假了。
哪里不能接头,非得跑到百乐门这么个嘈杂的地方?难道是担心自己曝光度不够吗?
侦探思维不断提醒路鸣,这其中一定有诈,即便是戴笠的手下认不出于莺儿等人,但是于莺儿等人不可能感觉不到复兴社特工的存在。
在二十多个复兴社特工在场的情况下,于莺儿等人依然对宁馨儿实施了绑架行动,这说明了什么呢。
按说不要说有二十多个特工在场,就是当时有几个警察在场,于莺儿等人也不会采取行动,犯不着冒这个险。
可是于莺儿他们不但实施了绑架,还成功了,而且事后一点痕迹没有留下,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或许……难道……
路鸣不敢想下去,却又不得不想下去,事情明摆在那里,答案不请自来。
戴笠回到办公室后一直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似乎已经失控了。
戴笠万万没想到路鸣竟然能找到日本人绑架宁馨儿的证据,尽管是间接证据,但是不管谁看到这些证据,也无法否认日本人的嫌疑。
嫌疑人的口供虽然只能当作间接证据,但如果路鸣利用这些证据找到了宁馨儿,那间接证据就变成直接证据了。
最关键的是,他有可能被这些证据拖拽出来,成为证据链条中的一个环节。
戴笠知道自己大意了,过于信赖日本人的职业精神,以为他们都是专业人士,一定会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即便这样,他当时还是责令翁百龄和自己的手下赶到现场,进一步抹除痕迹,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日本人在百乐门那里露出了马脚。
剧本很精彩,戏演砸了。
现在人已经被抓到了,招供不过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日本人可没有共-产-党那种宁死不屈的硬骨头。
戴笠再三斟酌,现在是给自己找退路的时候了,一旦事情败露,等待他的将是无情的打击。
无论是路鸣的报复还是漕帮的暗黑手段,都可能是致命的。
戴笠原以为日本进行外交抗议,再加上的他的秘密报告,委座会强令路鸣放人,放弃这次调查。
如果这样,他或许还能掌握事件走向的主动权,可是委座不知道发的哪门子飙,居然答应路鸣继续办案,这简直是纵容嘛,哪有这么宠着路鸣的道理啊。
戴笠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哪怕委座对路鸣再怀疑,可是对路鸣依然还是重用,就像对自己顽皮的孩子一样,下不了狠手。
所谓事情出了问题将会让路鸣承担所有法律责任,不过就是个说法
如果路鸣真的搞错了,大不了丢官罢职,甚至转身去美国过下半辈子,根本不会受任何处罚。
这是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的问题。
戴笠现在焦虑不安的是,如何才能重新掌控主动权?
马上放掉宁馨儿,这是下策。
路鸣表示不会继续追究下去,那是针对日本人而言。
一旦路鸣从那两个日本人嘴里知道他参与了这次绑架案件,他能跑得了吗?
新账旧账一起算,翁百龄和他恐怕一个都跑不了。
戴笠仍然抱有一线希望,那两个被抓的日本人也许等级不够,不知道是他委托满铁绑架了宁馨儿。
这件事一定得马上确认一下。
戴笠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然后告诉对方下午两点老地方见。
对方是他跟日方紧急联络的一个中间人,接到他的电话后就会通知日本武官和满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