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喝完一大杯威士忌后,稍微冷静了一些,酒喝过量会让人沉醉,少喝一些也有镇静的作用。
路鸣虽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也知道如果不冷静下来,别说办案子了,很有可能会误事,起码也会走偏了方向。
“今天戴笠给我解释了他手下那天出现在百乐门的原因。”路鸣说道。
“他怎么说的?”张子扬问道。
路鸣就把戴笠的说法说了一遍,然后道:“他找了一个似乎很完美的借口,不过我用脚指头想一想,都不会相信。”
“嗯,这件事里面肯定有问题,你是怎么看的?”张子扬问道。
“我也没法下定论,但绝对不会是他说的那个原因。这些先不管它,我就是纳闷,按说这件事肯定是日本人干的,可是当天你们询问过百乐门所有的人,怎么会没人看到一个日本人?”路鸣皱眉道。
“这很正常,日本人腿短,而且八成是罗圈腿,他们不喜欢跳舞,因为上了场子很难看。”张子扬耸耸肩说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如果这件事是日本人干的,那么他们当时藏在哪里了?”
“不对,你这是先入为主的想法,上来就认定是日本人干的,如果不是呢?或者是其他形式呢?报复日本人没多大意义,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找到宁小姐。”张子扬冷静地说道。
“说得好,我赞同你这个思路,咱们先推翻以前的想法,一切从头开始来检查这个案子。”路鸣说道。
“这就对了嘛。哈哈。”张子扬连连拍手道。
“咱们来复盘,回到那天的百乐门,明珠和宁小姐是晚上七点半到的,当时百乐门跳舞的人并不多,咱们也都查过这些人,这些人里没有任何人有绑架的嫌疑,另外就是百乐门的工作人员,还有乐队歌手和舞女,这些人都仔细查过了,没人有作案的嫌疑。”路鸣回想着从各处得到的资料推演道。
“基本就是这些人,另外就是你说的戴笠的手下了,只有他们事后没有接受过问询。”
“按照戴笠的说法,当天应该有中-共地下党的人员在百乐门出现,事后问询却没有查出来。”路鸣说道。
“你的想法太简单了,戴笠的狡猾就在这里,他找到的理由是你无法推翻的,从理论上说,地下党无处不在,谁也不敢说那天晚上百乐门里没有地下党,他们的头上可没贴标签。”张子扬分析道。
“嗯,你的分析有道理,但站在我们的角度看,首先要破解戴笠的套路,才能从中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路鸣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说实在的,不要说百乐门那么复杂的地方,就是在一个饭馆,在一个茶楼,谁敢说就没有地下党?任何场合都有可能出现地下党。”张子扬说道。
路鸣笑了,的确如此,地下党查无此人却无处不在,这就是政治斗争的残酷现实。
张子扬喝了一大口威士忌,继续道:“我甚至可以更加夸张地说,就在这个房间里,就你我两人,理论上说也有可能存在地下党。”
“啊!”路鸣手上的酒杯不由自主掉在了桌子上,“戴笠这家伙!特么的太恶毒了!”
“戴笠不仅有金蝉脱壳之术,而且完全把你的急躁情绪调动起来了,等着你出昏招,他这是抓住了你的软肋。”张子扬出奇的清醒,这也许是跟他身在局外有关。
“嗯,我明白了,先不说这个,那天有几个外国人也在跳舞,但是他们都是常年住在上海的,不可能是戴笠说的来自共产国际的接头人。”路鸣说道。
张子扬点点头,肯定了路鸣的说法,那天在场的几个老外,的确全都是百乐门的常客。
“宁小姐是在晚上九点半左右才发现失踪的,因为保镖看了手表,发现宁小姐进入卫生间后二十分钟还没出来,赶忙让一个舞女进去查看,结果发现卫生间里根本没人,保镖是一直守在卫生间外面的,这期间也没有人进入卫生间。”路鸣说道。
“这说明宁小姐失踪就在这二十分钟时间里,而且相隔不远的保镖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张子扬补充道。
“这样说来,绑匪一定是先藏在卫生间了,而且至少有两个人,或者更多。”路鸣说道。
“为何不能是一个人?”张子扬问道。
“当然不能,他们应该看到宁小姐是和明珠一起去的,如果明珠当时陪着宁小姐一起去卫生间,如果绑匪只有一个人的话,无法实施绑架,因为只要有一个人喊出一声,门外的保镖就会冲进来。所以我觉得至少会是两个人,甚至不排除有三个人。”路鸣说道。
路鸣认为自己的这个判断肯定比张子扬高明。
不过说到这里,路鸣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按照平时的习惯,明珠是会陪着宁馨儿去卫生间的,两个人向来形影不离,可是,当时明珠正好跟一个美国人聊天聊得很投入。
这两年来,明珠因为要学习密码学,看了很多英文原版书,对英语也有了更大的兴趣,可惜平时她说英语的机会并不多,所以她当天跟那个美国人聊天是在练习口语。
也正因为这样,明珠没有陪着宁馨儿去卫生间,无意中躲过了一劫,要不然很可能会被一起绑架。
“有没有可能绑匪原来的目标就是明珠和宁馨儿两个人,碰巧明珠没有去卫生间,他们也不能等了,只好对宁馨儿一个人下手了?”路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张子扬点头道:“这很有可能,按说如果有人想要对付你,肯定是对明珠下手,那才是你的软肋嘛。”
“但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绑匪有顾虑,绑架明珠带来的副作用太大,可能超过他们所能承受的,所以才把目标定为宁馨儿。”路鸣说道。
“这当然也有道理,不找到绑匪,我们无法确定任何事。但现在戴笠给你下了套,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张子扬说道。
“如果这样推理,那么下手的绑匪就一定是女人了,男人不可能长时间藏在女卫生间,他们要考虑一旦被发现后引发的问题,很有可能因此暴露他们的计划。”路鸣说道。
“他们当然是团伙作案,在里面下手的可能是两个人或者三个人,还要有接应,就在卫生间的窗户外面,他们破坏了卫生间窗户上的铁栅栏,就是把窗户当成了撤离通道。”张子扬认为这个分析有道理,便沿着路鸣的思路说道。
“可是他们怎么能认定宁小姐一定会上卫生间?”路鸣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这很正常吧,跳舞的人都喜欢喝大量的饮料或者啤酒补充水分,一个晚上上一到两次卫生间是很正常啊,你难道没发现百乐门的卫生间到了晚上车水马龙吗?”张子扬笑着说道。
“那也不一定,现在是夏天,本来就会出很多汗,跳舞后出的汗更多,也许喝下去的饮料都被出汗排泄掉了,不一定都会上卫生间。如果是冬天,那就是你说的那种情况了。”路鸣沉吟道。
“你说得也对,难道要重新查一下,当天那些跳舞的人有多少上过卫生间的?”张子扬苦笑道。
“哈哈,那倒不必,如此查案档次太低了,我只是想,绑匪能把案子做得如此完美,那就说明他们事先已经把所有情况都考虑到了,我们能想到的,他们也一定能想到。”路鸣说道。
“嗯,绑匪做了充分的准备,这一点毫无疑问,你由此得出的是什么结论?”张子扬问道。
两年前彻夜分析案情的情景再次出现了,两个人对话的思路正在逐渐靠拢,即将产生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