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扬,上海地下党市工委是被我赶走的,他们还敢回来,你这是哪里来的小道消息啊?”路鸣佯装无事地问道。
“当然是秘密的消息来源,我听到后还在琢磨呢,既然你不在上海,以后也说不定不在复兴社干了,我也用不着跟复兴社合作吧,所以干脆自己先调查着,万一破获一个大案要案,我就发财了。”张子扬笑道。
路鸣此刻心里波澜翻滚,按他了解到的情况,上海地下党市工委的人已经全部派遣到别的城市或者回到根据地特工总部了。
路鸣再三让董先生发报到总部,让他们一定不要盲动,按说他们绝不敢冒险回到上海。
上海地下党市工委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可以悄悄潜伏在上海,他们是个核心有十多人,外围有上百号人的大机构,目标太大了。
盛慕仪则是在一次跟郭嵩涛的谈话中得知,地下党上海市工委可能要重建,但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正常工作。
怎么突然一下子得到了这样的消息,难道是组织上的计划有了新的变化?
张子扬虽说平时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但是在工作上却还是非常认真的,这种事他不可能拿来开玩笑。
“这消息别人不知道吧?”路鸣问道。
“当然,现在就我一个人知道。我除了你谁都没说,什么叫奇货可居,这就是啊。”张子扬得意地笑道。
张子扬一直有个梦想,就是再破个大案,得几万大洋的奖金,再升上总局副局长,风风光光娶了采莲,此生也就圆满了。
“子扬,对付共-产-党不是很危险吗?你还是不要干了。”袁明珠好心提醒道。
“有什么危险的,你家路鸣天天干的不就是对付共-产-党吗?”张子扬不以为然道。
“瞎说,我可是专门对付日本人的,虹口公园爆炸案,军火劫持案,我打的都是日本人,跟共-产-党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路鸣不满地嘟囔道。
张子扬一脸的得意,他哪里能想到,就在这个屋子里,也就在他的面前,就有一个中-共地下党的外围人员,代号K。
还有一个共-产-党的同情者、稳定的情报提供者,代号A。
盛慕仪听到这消息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返回去通知郭嵩涛,上海市工委返沪的情报已经被警察局掌握了。
路鸣则是感觉有些难以理解,他觉得张子扬这个情报不一定真实,有待进一步证实。
路鸣知道,张子扬的线人都是街头巷尾的小商小贩,饭店里的伙计、杂货店主,这些底层人员怎么能知道如此绝密的情报?
路鸣怀疑是不是有线人想要得到奖赏,所以编撰了这么一条情报,这在线人里是很常见的事。
这些线人的情报经过核实,十条里能有一条是真实的就不错了。
但这种事情往往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话说,万一呢。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的神情有些慌乱,这人是杜鹃。
就连路鸣都没有想到,杜鹃现在已经被秘密吸收为上海市地下党工会会员了。
杜鹃真的找到了自己的路,而且是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
只有袁紫苑和袁明珠姐妹俩对什么共-产-党、国民党一直搞不清楚,完全是一头雾水。
姐妹俩经常听广播、看报纸,所有消息都说共-产-党人是一群邪恶分子,他们共产共妻,单单这一条就够邪恶的,这世上哪有老婆和女人共产的?这成什么了?
至于说什么共-产-党员都是青面獠牙的妖怪,这种报道完全胡说八道,就连她们都不相信。
“子扬,抓共-产-党太危险了,你还是交给路鸣他们处理吧,人家复兴社是专门干这个的。”采莲有些不安地说道。
“路鸣不是被他们抓到这里来了吗,说明复兴社也不靠谱,我干嘛还要跟他们合作?要合作也是跟路鸣个人合作,对吧。”张子扬朝着路鸣吹了声口哨。
“我说子扬,且不说你的消息可靠不可靠,就算可靠,那也是你们警察局政治科的事啊,你是管刑事案件的探长,抓捕共党不是你分内的事吧。”路鸣似乎是无意中说道。
上海市警察局的职责还是负责刑事案件和城市秩序,对付共-产-党并不是他们的责任,不过警察局里有一个政治科,倒是专门对付共-产-党的。
在上海,专门针对地下党的有淞沪警备司令部、上海特别行动大队等。复兴社和其他党务部门、政府部门、军事情报部门,都有专门对付共-产-党的机构,林林总总不下十多个机构。
这些情报机构之间是平行的,互不隶属,实际上存在竞争关系。
“现在没有这些限制了,只要有线索,谁都可以负责中-共地下党的案子。我当然也可以把线索交给政治科,那样只能得到几百块的赏钱,我不是亏大了吗?”张子扬说道。
“你先调查清楚情报到底是真是假,暂时不要有任何行动,线人那边也管住他的嘴,等我回去再说。”路鸣嘱咐道。
“我知道,等我有了准确的情报后,你要是回到复兴社了,咱们就合作,你要是不在复兴社干了,咱们哥俩就单独干。”张子扬倒是够交情,时刻不忘路鸣。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在复兴社干了?我为什么就不在复兴社干了?你这是咒我被免职吗?”路鸣佯装生气道。
“喂喂,这可不是我说的,是这位,盛大小姐说的。”张子扬摆出一个遥指盛慕仪的姿势。
路鸣看向盛慕仪,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
盛慕仪苦笑道:“我不过是在发牢骚罢了,说你要是被他们不公平对待,我们干脆就不跟他们合作了。”
“就是,就应该给他们点颜色看,要不然他们以为咱们好欺负呢。你走后,那些人还天天给我打电话,求着我回去给他们发薪水,真是不要脸,我才不理他们。”袁紫苑愤愤道。
“这不是老伯的意思吧?”路鸣认真地问道。
“这也难说,父亲也说了,这次老蒋要是不给个合理的说法,以后真就可能不跟政府合作了。你不知道,现在不只是关系到你的事,高层还在天天争斗。”慕仪说道。
“跟做空盛氏的事有关吧?”路鸣警惕地问道
“做空只是一方面,先不说这些了,很复杂的,关系到高层的很多方面。父亲年纪也大了,干不动了,一直嚷嚷着要你去接班呢。”盛慕仪言辞闪烁道。
路鸣点点头,他大致也能明白了,他的被抓原因很复杂,不只是军火案一个方面的原因,或许军火案只是一个导火索,引爆了高层长期以来存在的各种矛盾。
“怎么样,不是我瞎说吧,路鸣,你说你辛辛苦苦帮着他们干工作,结果怎么样,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反而被他们抓到这儿来了,虽说没把你怎么样,可是现在大报小报上全是你被捕和预测你被军事法院判决的报道。”张子扬气愤道。
路鸣点点头,觉得张子扬虽然不明就里,但从感情上来说,他说得没错。
路鸣原来也不理解报纸上为何有那么多谣言,政府却不出面说任何话,不辟谣,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是一种高级斗争的舆论战,他恰好不幸成为牺牲品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被软禁还不是最紧要的事,地下党上海市工委返沪这一危险动作,必须马上得到警报。
但是,谁去传递这个消息呢?
路鸣在离开上海之前已经和董先生、安意切断了联系,他们现在藏身在漕帮的秘密据点,得想办法让他们得到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