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后世之君

帝王之术对于每个皇上而言都会用到极致,孙泽自然也不例外。

处理完白天的和战两派争斗后,他将张德奇留了下来,并且赐了晚宴。

“张相,今天辛苦你了,朕敬你一杯。”

张德奇慌忙举起杯子道:“陛下,还是臣敬您吧,哪有皇上敬大臣的。”

孙泽摇了摇头道:“不,此酒就该朕敬你,别人都道你是主和派首领,其实你是为朕背了那口黑锅,所以劳苦功高,该吃此杯酒去。”

张德奇叹息一声,将酒饮尽,说道:“陛下知我,犹如我知陛下,这南诏国在风雨飘摇中建立,如今才有了一二十年的稳定,根本折腾不起一战,可那些人偏偏看不清状况。”

孙泽点头道:“是啊,当初国破,朕的父兄都被掠到了上京城去,只有朕一人逃脱出来,今天张家富给朕留足了面子,说朕是南撤,其实那是很没脸面的逃命,一路上风餐露宿,又经历了苗刘兵变,被元弼追了整整几千里地,直到漂浮到海上八百里才保下命来,这谁又能理解。都说朕怕丢了皇位,不去迎请二帝,可......可朕真的要是去搏命了,别说父兄接不回来了,就连这南诏恐怕都得被人家吞并了。朕就不明白了,朕抱住了夏家江山,怎么就成了贪生怕死的皇帝了?”

张德奇赶忙放下酒杯道:“陛下不必在意别人说什么,今天张家富有一句话,臣很赞同,那些叫的最欢的,说要收复失地迎请徽钦二帝回銮的,都是些没上过战场的人。别说您了,当初臣从汴京逃到临航也都是九死一生,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陛下在临安建立了新的诏国,臣......臣就成了一个孤魂野鬼了,哪有容身之地啊!”

二人说到情深处,竟都掉下了眼泪。

过了半晌后,孙泽对张德奇道:“丞相,主战派短时间内是不会要求再战了,你也听朕一句劝,不要再为难他们了。”

张德奇道:“陛下放心,臣一心只想发展南诏,让国富起来,只有国富起来,民才会强,这是臣做丞相的本分,至于那些将军们,只要他们守土有方,不整日想着发国难财,喝兵血,吃空饷,臣是不会难为他们的。”

孙泽点了点头道:“你说到这,朕也有感触,如今我国的官员太冗繁了,尤其是军队,兵部说枢密院报上来的军人总数有一百五十万之巨,朕想着,既然和北野、肇夏以及大云国都没有了战事,不如裁撤一些,这样既可以省下劳动力,又可以节约一大笔钱,岂不是两全其美?不过......这事要是朕去提的话,似乎对军方不太稳妥。”

张德奇会意,赶忙道:“陛下放心,这个数字我问过兵部了,里面水分极大,最少有三分之一的空饷,臣会以丞相的身份与枢密院干涉的,定能将实际数字统计上来。不过裁军之事,陛下还是要慎重一些,臣不建议此时裁撤。”

“哦?为何?你难道不想趁机去掉些累赘吗?”

张德奇摆了摆手道:“陛下,臣和那些将军只是意见不合,并无私怨,别说是一百五十万军队了,就算是二百五十万,臣也会竭尽全力的让户部筹措好军费,目的不为别的,就是一个安稳。想当年徽宗皇帝在位时,虽然没有外侮,但国内青州有梁山贼寇,南方有方腊匪患,若是裁掉了军队,一旦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哪什么去安稳。再说了,北野如今的皇帝虽然不喜欢打仗,但是谁又能保障再有一个皇帝会不会侵略我国呢,所以臣不建议裁军。”

“好!正合朕意,那你说我们真的要放弃北伐吗?其实朕还是心心念念的想着故土,不想在青史上留有懦弱无能之评价。”

“陛下。”张德奇轻叹道:“故土,对任何人都是种难以割舍的感情,臣的祖坟也在北邙山上,臣比他们那些将军更希望收回故土。但是,现实的情况是,北野如今就像正午的太阳,其势正雄,其威正厚,而我南诏则是初生的孩童,根本没有反击之力。我们只能等......”

“等?等到什么时候?”

张德奇道:“等到那个太阳要落山的时候,等到我们有足够的实力可以联合其他势力剿灭他的时候,就像徽宗当年联合北野剿灭东丹是一个道理。”

孙泽一惊:“那岂不是要很久?朕还能赶上吗?”

张德奇摇了摇头道:“陛下,您我好像都未必能赶上,不过臣相信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孙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自嘲的笑了笑:“那后世史家指不定该如何编排朕喽。”

张德奇拱手道:“放宽心吧陛下,臣愿意做这个背黑锅之人,您所有的政令也都会通过臣的手发布出去,臣不在乎,哪怕是青史中将臣写成佞臣、奸臣、权臣,都无所谓。”

孙泽苦笑着指了指张德奇,独自忧思了起来。

“陛下还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是啊,朕在想你刚才说的话,后世之君联合更强的势力去剿灭北野,就犹如父皇联合北野剿灭东丹。如果父皇还活着的话,这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后悔做的事吧?”

张德奇明白他想说什么,当初北野刚刚兴起之时,与孙泽的父亲,北诏的徽宗皇帝签订了海上之盟,相约共同讨伐国势颓废的东丹,结果却被北野趁机夺取了江山。

孙泽接着说道:“如果连北野这么强大的国家都能被我们联合的势力所剿灭,那么咱们南诏岂不是更不在话下?”

张德奇端起酒杯敬道:“陛下,想那么远干嘛,说句大不敬的话,从始皇帝到如今,人们喊皇帝万岁,又有哪个皇帝活到万岁了。后世之事自有后世之君去操心,您我君臣只要把眼前的事做好就行了,给他们留下一个富庶的南诏,至于收复故土也好,偏安一隅也好,可就不是我们能安排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