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以为这是接下来一个难以言说的深度话题,没想到陈起抬着上眼睑有点讶异地看她一眼,说:“那个号注销就注销了,以后想搞音乐出曲子不能在那上面出,你说是不?”
江念:“……”
陈起模样正常,眼睛是平淡的星星眼。
趴在那,阳光披露进来带着一种滤镜感。
江念:“……”
江念没想到,或者没直白面对过她男朋友未来真要当电视上那种可望不可及的歌手明星。
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她男朋友就是会当明星这事?
他长相嗓子老天赏饭吃,注册的一个音乐账号几十万粉丝,上过热搜,众多人让他注意言行翘首以盼的嘴皮都快磨烂了。他家里有钱,全面支持,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她好像一直想看他发光,却不愿他走远。
江念以“啊”字开口,直接想问那你当明星了跟我分吗?我们两个会分吗?
但江念就是死活说不出口,她不愿意讨论这个让她很掉价的问题。
陷入这个世间通俗的逃不掉的问题里。
问出口肯定表情隐隐可怜恳切,期盼“不会分”这三个字等的卑微小心。
未来要分,就大不了就分了,狗血爱情故事在江念这,嗤之以鼻。
江念在那表情惘然了一阵,陈起定定看着她,看够了又要直起身来安慰小孩。江念跟他说:“哥哥你好牛逼啊。”
陈起:“……”
陈起梗住,然后笑喷。
他在相隔千里的那个寻寻常常的下午,阳光铺满的宿舍里笑的眼都没了,脸精致又小,喉结滚动。江念上前趴着桌,还是觉得这世上好看的人害人,她也很想陈起了。
江念问:“你能自己写曲子了?”
她这女朋友当的显然不合格。
陈起点头,把旁边的笔挪开:“能写曲子了。”
江念:“词呢?”
“……”
他们显然都没注意,只有三毛黑脸的在一旁,像个八十瓦大灯泡的又被忽略了。
陈起皱眼睛,他很骄傲的导致脸上出现幼稚的孩子气,“我词写的比曲好。人生第一首一定要写的朗朗上口的。废稿——”
他自说自笑,说起创作来有点不好意思的一直玩着那个被挪走的笔:“废稿留着以后塞专辑里充数。”
江念听的差点头点地。
“哥哥。”江念很愿意喊个什么男人喜欢的称呼让对方高兴:“你这还没出道就想糊弄粉丝钱呢。”
陈起啧一声。
没笑了。
这话像戳到了她喜怒无常男友的什么雷点上。
三毛在此时正好咳嗽一声,江念肩膀一颤,妈的反应过来三毛在这,三毛还跟她说了什么话。
——说了什么话?
江念一下忘了。
在得知陈起在做当明星的准备时,她那一刻脑子里被填满了很多她脑子想出的顾虑,像个厚重的包袱。
三毛的话很快完全被她脑袋挤出去了。
江念阿巴阿巴要跟左上角的三毛说什么。
陈起不高兴踹三毛走:“给我滚了,让我睡一会,我要江念看着我。”
他侧脸无理取闹到理所当然来。
三毛:“?那你他妈你俩卿卿我我吧。”
三毛抬腿就走。
陈起讥讽翘嘴角:“搁这么远你给我发情瞧瞧。”
江念:“……”
门关的声音,陈起朝江念笑。于是江念又想笑,歪头,虎牙冒出,他女票纯的吓人:“你睡觉让我看着你干啥?”
陈起凑近手机,江念脸红她男朋友放大的五官,扇形眼皮在眼尾开成扇,他头发剪了,刘海在眉毛和眼睛中间,陈起又慵懒:“你视频开着陪着我睡觉么。”
江念皮笑肉不笑:“滚。我挂了。你要睡就在床上好好睡。”
陈起埋头,江念看着他的旋儿,他说:“宝宝再见。”
他说:“我过一阵过来看你。”
江念点头:“好的。晚安。”
他又哧的笑出。
江念伸手把视频关了。
—
三毛后来打包打包进公司闭关了,那天陈起给她远程视频,直击现场,他那边送行三毛。
因为要低调,于是三毛他一大家户人改着在弄堂里送,背后古早的青石砖墙,偷偷放了几鞭红色的鞭炮。
那么个小地方,围了十几个人。
三毛家人和他一个狐朋狗友情难自已,情绪复杂,期期艾艾抓着三毛殷殷切切,又忽而隆重的三毛好像已经金榜题名。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让他出道了不要那么赶行程不要家人,多回家看看。
三毛在其中大热天穿着白t外套红红蓝蓝的长款风衣,戴墨镜大金链,像个花枝招展状元郎,潮的江念风湿。
他墨镜下笑容尴尬的应声说我不会忘记你们。
怎么能忘本呢?
他妈那时候你们不告发我?
嗯嗯嗯我不说脏话你们也少说点话。
局促加有点狼狈的那样,让陈起拿着手机直播,使劲的笑,画面颤成飞影。
江念也止不住的乐。
江念是一直知道他们这圈人,屁大点事要戏精的搁个扩音喇叭放出来,但后来仍哑然震惊地看着那群戴金表金手链的叔啊姨啊依依不舍。
红着眼眶掉眼泪。
——虽然大家潮都潮,但且看,再过几年,大家都是穿着大土棉袄,红着高原红的脸蛋,因为儿孙,没出息可怜巴巴抹眼泪的小老头小老奶奶。
江念对此画面不知怎么评价。
三毛依旧很丢脸局促,拍下大腿,在中间说哎呀你们哭啥呀?!
墨镜一直没敢摘。他他妈都要哭了!
坚强不了。
陈起从蹲着在这么复杂热闹的人群外面拍,到跟一群叔叔阿姨送他出弄堂,他屁股一撅,钻进特斯拉。
陈起个子高的正好拍出了全部画面,陈起跟江念叹气一声说:“嗯,终于结束了。”
江念又乐的不行,捂着嘴,眼泪都快掉出来。
三毛在副座里探出花里胡哨,闪着细闪的手臂来,摘下眼镜,莫名怪沉默的给他们挥挥手。
江念和陈起都是这一年最后一次这样看他。
不管是素人三毛,还是新锐rapper三毛。
陈起在给三毛挥手。被框进框里的那双手骨骼分明,修长,像一个扑簌簌挥动翅膀,振翅而飞的白鸽。
江念突然想问陈起你真不后悔?
十月国庆,陈起忙着帮三毛训练的时候,江念的日常里有一趣事:那会陈起不来,她就跟宿舍里的单身狗们出去玩,她们社交达人的带江念认识各种社团大佬,学长学姐。
江念和刘倩倩不约而同认为照这个吃饭频率,她俩姐妹很快就会把孤寡学长给拐走。
没想到一起去唱k的时候成了一对闪电情侣,和蒋芹王梦然无关的一个傻白甜妹妹落入大四大灰狼之手,大灰狼在时隔快半个月了,这天突然把那天晚上去的同学拉到一个群里发红包请吃糖。还挺大方。于是在这十月里的某一天,江念高兴起来的把这事告诉陈起,给他看看自己抢的二十块钱红包。
陈起在这月找江念的频率少了不少,除却月末,平均零点二五找一次。他每天都挺忙。而这忙的没空聊天,仿佛应了她表哥要分手的话。只是这算倍速开的是没撕破脸的二点零,见不着面,感觉要到明年才能分……而不光陈起,江念回复陈起的热情都平淡了,她开始刻意把聊天来回的频率降到最低,能聊的客气就客气。
今天白得了奶茶钱,一兴奋,江念就给陈起把前因后果打成字的讲了讲。
末了,虽然她觉得举头张望,以前待过十几年的那些地方没一个适合听聊天的人,自己也挺悲哀的。
【买奶茶钱够了】
【我这同学的男朋友没想到是个好男人】
陈起隔了十几分钟回:【我给你买那么多次奶茶你没说好,人家给你买一次你就说好了】
陈起:【(委屈对手指)】
江念:“……”
江念躺床上挠挠脸。
这话酸溜溜的像以前一个请吃碗面的亲情故事。
接过蒋芹投喂的鸡爪,江念下床,坐着啃。可关键人付出最多的主人公也不会说这话,是要容被赠予者和个路人提点,慢慢悟出来的。
那才感人。
不过江念没脾气,陈起隔了十几分钟回,她也特意隔了小十分钟回:【我错了】
陈起秒回:【哼】
江念秒回:【(暴打)】
十月中下,c市的天开始冷了,仿佛骤冷。
校后门的一码几十年的树如霜打茄子,落叶掉的蜿蜒了整整一条路。
便成了晨北大的名胜古迹。
引来很多人来打卡。
自行车从叶子上面脆响的又掀起风摆的哗啦啦骑过,美得像去潘多拉盒子远行。
海岸的二中后门也有精心培育的这一条马路,江念想起来那会的陈起跟他的兄弟们骑自行车踩过去,给她头上浇的那把树叶。
陈起在高中时期的性格大多时候是暴躁戾气的,开心的时候会有舔狗恨不得使浑身解数让他一直保持。
江念以前一直以为他拿自己不起劲。
他那样看起来就很喜欢明艳大胆,像三毛性转那样不玻璃心的主动找的。
阴郁男和阳光小太阳,偶像剧标配。
她好像……从没问过陈起: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为什么喜欢,还能不能说个原因。
男生欺负一个女生原来不是讨厌是好感吗?
我怎么哪怕好感一个人都小心翼翼不这样。
王梦然跟蒋芹学了拍照摄影技术,在这条路待了一天的在黄昏还叽叽喳喳说话,互相拍照。
江念累了坐在路牙子上,抱着腿,陷入巨大空洞的迷惑里。
福尔摩斯化身时。
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她打开看。
陈起给她打电话。
她接通。
他还是那个抽足了烟的嗓子,懒洋洋的这次带着一种道不明的轻松愉悦。江念想说你又开心了?他说:“宝宝,突袭检查,我来你学校了,现在在校正门口,前来接驾。”
最后两个字语调上扬。
江念仿佛看到他得意洋洋的挑眉。
他接着在吐槽。可那盛沙砾的调调像江念在冬天门口的院子里,坐长板凳上,晒得那和煦的无孔不入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