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陀在阴山脚下屯兵二十万。
不管他是放牧也好,是刚好经过也罢,但在李二要去泰山的这个节骨眼上它就已经具备了取死之道。
因为他们的这一行为让李二已经下定决心去封禅的计划再次的胎死腹中了。
贞观十一年,群臣开始请求皇帝封禅泰山,都已经在准备封禅的大礼了,刚好遇到这一年洛阳发大水。
魏征说这是上天在警示,希望帝王警醒自己。
于是封禅泰山这件事,没有下文了。
去年,也就是贞观十五年,侯君集大败高昌,大唐扩土千里。
如今的大唐东极于海,西至焉耆,南尽林邑,北抵大漠,皆为州县。
于是在这一年建议李二去泰山封禅的臣子也就更多了。
本来都已经在准备了,这次是来真的,身在秘书监的颜师古等议其礼,房玄龄都在裁定人员名单。
结果薛延陀来了。
他们要做什么李二心里很清楚,他们无非就是想趁着皇帝在泰山封禅之际,趁着大唐边境空虚想要南下劫掠。
时间点卡得还挺准,就在准备出行之际他们来了。
如今这时候,又到了六月大朝会,消息一出,宫门前全是请战的将领。
长安城更是夸张,东西两市里做工的壮汉把手里的活一扔,工钱都不要了就朝着家里跑去。
一个时辰之后,长安万年两县衙门排队的府兵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装备齐整,锤子、长矛、短刃、横刀、木甲。
整整齐齐的排队,然后望眼欲穿的等着宫里的消息传出来,
如今的大唐百战百胜。
现在不去捞军功,越是往后,恐怕越是没机会。
颜白本来不想去,但不去不行。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时候不去容易被人做文章,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朝中这么多人,能打的那么多,自己算个屁,也就跟着去做做样子,况且,打不打还不一定呢。
少府监属于文官体系,一个少府监的少监来请战多少有点寒颤。
排在前面的全是国公,尉迟恭、程知节、李绩、李孝恭、李道宗、就连张亮都来了,颜白排在他们的屁股后面。
比上不足,但是比下却是有余的。
在颜白的身后,尉迟宝琳兄弟三个,程怀默兄弟,就连李崇义都穿着歪歪扭扭的盔甲来了,其余那些家族就不用说了。
凡是过了十五岁的几乎都来了。
裴行俭这样的官员排最后,这样的官员最多,有的拎着一把刀就来了,文官这边也都在请战,但明显的气势低人家一头。
然后颜白就被拉到最前面,毕竟这是文人里面最有排面的,乌泱泱上百号人站在大太阳底下请战攻打薛延陀。
就在颜白觉得自己快中暑的时候,剪刀内侍慌忙跑了出来,扯着嗓子大叫道:“陛下令,宣五品及五品以上官员进宫议事。”
临时的朝堂,李二还没说话,就闹哄哄地吵得人脑壳疼。
这个说不能打,派一使者安抚之,魏征的意思是派唐俭去就可以了。
这个说得打,不光要打,还要打灭国的那种,尤其是宝琳他爹和程怀默他爹,两个大嗓门逮着魏征就是疯狂的问候。
说他是个软骨头,全身上下就嘴巴硬,骨头都是软的。
魏征也不含糊,说这两人脑子里面都是石头,一点都不考虑,就知道打打杀杀,
别把朝堂诸公看的高尚,也别把朝堂当做神圣的地方,用颜白的话来说每次朝堂就好比公司每季度的业绩冲刺大会和上季度的业绩总结,除了开场白文雅一点,一但到了正事上几个部门尚书互相对骂是太常见了。
这还算是温柔的,六部开会才是最恐怖的。
吏部侍郎这么大的官,被长孙无忌当着文武百官面一顿骂,侯君集骂兵部侍郎陆爽,最文雅的词就是“废物”两字。
这要是最好听的一句话,剩下的字有多脏别提了,那可比骂街好不到哪里去。
要说礼部,礼部是例外,人家不骂人,人家是直接换人,一个礼部现在换了三个尚书了。
吵吵闹闹的不是办法,李二敲了敲桌子,众人一静,李二扫了一眼诸臣子,淡淡道:“打还是不打?”
“臣建议打……”
“陛下,臣等建议派一使者足矣,兵法有云,上者伐谋,中者伐交,下者伐兵,不战而屈人之兵……”
尉迟恭闻言大怒,直接出列,指着长孙顺德的鼻子怒骂道:
“长孙顺德你在放屁,二十万大军都到了阴山,他们南望长城,等使者过去仗都打完了,西突厥都来了你还上者伐谋,你脑子装的是什么?”
……
眼见众人又要吵了起来,李二叹了口气,又敲了敲桌子,面无表情道:
“同意打的出朝列,不同意的原地不动。”
颜白想了想走到大殿中央,令狐德棻见状叹了口气,房玄龄皱起了眉头,孔颖达也低下头叹了口气。
站在大殿中都没动的尉迟恭倒是很开心,这一仗必须打,不打武勋将会没落,不打,他们这些老将就再无用武之地了。
他大大咧咧的走到颜白身边,使劲的拍了拍颜白的肩膀。
当久不出声的房玄龄也站出来后。
颜白仿佛听到了很多人的叹息声。
一旦决定要打,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拨人瞬间和好。
接下来要商量怎么打,怎么用兵,用多少兵,谁人为将,哪个州府提供后勤补给,然后又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
这事颜白就不掺和了,这些人比自己聪明,他们在一起这么些年,心里早都有了合适的人选。
众人商议了半个时辰,李二淡淡道:“英国公李绩,灵州大都督薛万彻。”
两人出列:“臣在!”
“朕命英国公你为朔州道行军总管,薛万彻你为朔州道行军副总管率兵六万为先锋,征薛延陀!”
“遵命!”
“江夏王李道宗,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
两人出列:“臣在!”
李二继续道:“朕命李道宗你统领,并、汾、箕、岚、代、忻、蔚、云九州兵马镇守朔州。
阿史那社尔命你征发胜、夏、银、绥、丹、延、鄜、坊、石、隰十州兵马镇守胜州,胜州都督宋君明、左武侯将军薛孤吴归你二人节制。”
说着,李二不由的看向了颜白,琢磨了片刻,轻声道:“宜寿县公你一会留下来!”
众人不免抬起头看向了边上的颜白,难道说,颜白这次又要手握实权了么?
说罢,李二再度看了一眼地图,轻声道:“上官仪拟旨,我大唐征薛延陀!”
片刻后,剪刀尖锐的嗓音在大殿内回荡:“大唐皇帝令,朕恭膺宝位,临驭万方,绥育黔黎,於兹十五载
罪止凶渠,诖误胁从,并无所问……
命英国公李绩为朔州道行军总管,灵州大都督薛万彻,合军六万,征薛延陀,同罗、仆骨、回纥、袜鞴等部……”
当信使带着旨意朝着北边而去的时候,长安彻底的沸腾了。
正在忙着帮李元嘉结算劳工工钱的席君买猛地站起身,拍着胸口道:“吾辈一展拳脚的时刻到了,薛之劫你去不去?”
“去!”
看着癫狂的两人,李元嘉一人给了一巴掌:“发什么癫,坐下,就算去也要把今日的工钱给我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