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信的这个人是个狠人,说话说了一半,就高喊了一声大捷,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昏了过去。
这把几个正在赤海城巡街的御史吓得够呛,他们从城门口扛着这个昏过去的信使就朝着颜白办公的地方跑去。
别看三个御史整天病怏怏的,这时候跑得飞快。
以至于让人觉得平时病怏怏的样子都是装的。
颜白看着这个吼了一嗓子捷报就晕过去的将士心急如焚。
看着裴行俭和李元嘉两人手忙脚乱的在救治,李承乾也不淡定了,背着手,在这个不大的房子里走来走去。
只说了捷报,捷报到底是什么啊?
是又灭了吐谷浑的一个王,还是抓住了伏允?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裴行俭李元嘉,又看了看颜白,然后轻声道:
“小白啊,别一直叹气啊?你倒是说句话啊,这到底是哪路的军马,是大总管那边的,还是左领军将军契何力那边的,还是任城王那边的?”
颜白摊了摊手,苦笑道:“我这心里也好奇啊,可是人不是没有醒来么,干着急没有什么用。”
小曹掰了掰信使的大腿,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乖乖,大腿内侧,根部,糜烂,看这个样子最少跑上千里的路。
而且是连续跑,西域无驿站,就算有,那也是近百里路才有一个,这是个狠人啊,能抗到这儿。”
李承乾低头看了看,严肃道:“裴行俭,皇叔,此人身系要事,一定要好好地医治,只有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凉州城的颜善长史才能把军报送到长安。
如果真是伏允被俘,那就要点燃烽火台,对众多将士而言,也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好事,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李崇义小声道:“太子,不必太着急!”
王鹤年点了点头,跟着说道:“殿下,反正已经是捷报,说来说去都是好事儿,就把心安稳一下。
就好好的让徐王还有裴守约来医治,信使是累得脱力了,已经喂了盐水,估摸着最多一个时辰就会醒来!”
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李承乾在小曹的服侍下简简单单的喝了一碗青稞糊糊就吃不下去了
相比平时,李承乾今日的饭量有些小。
显然是心里有事惦记着,没有好胃口,吃不下去!
小曹轻轻叹了口气:
“殿下正在长身子,西域不比长安,一碗糊糊没什么油水,看似吃饱,片刻之后就会饿,要不小得现在把炉子升起来,用新鲜的牦牛肉,给殿下做一个孜然烤肉?”
李承乾笑了笑:“没事儿的,西域虽然不比长安,但来这大半年我明显的觉得我和以前不一样的。
以前身子弱,偶感风寒都需要小半月,如今你看看我这身子骨,除了黑了些,跟以前那时判若两人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李承乾还是接过了小曹给自己重新倒了一碗的青稞糊糊,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喂。
味道肯定不好,不然也不会做出像喝苦药水的那个鬼样子了。
小曹倒是觉得很开心。
他觉得,能吃,能多吃就是好的。
在这会信使已经醒了,但裴行俭和李元嘉两人却没有立刻让人去禀告太子。
这信使身子太虚了,两位深怕这位见到太子,心情激荡之下话还没有说完就一命呜呼的,现在的两人正在给这位信使喂药,喂吃的。
这时候两人才知道这位信使叫张有余,出自大总管李靖帐下,一个人五匹马在西域跑了五日,昼夜不休,奔袭千里路。
被喂了一大口肉糊糊的张有余着急的看着裴行俭和李元嘉道:
“我军大捷,我要见赤海道行军总管颜总管,如果总管不在,听说太子也在,我见太子也行,我怀里有军令……”
李元嘉拍了拍张有余的肩膀,笑道:
“你可别拿出来啊,军令不是我们能看的,已经派人去信了,你先把肚子填饱,吃饱了之后再说事儿,反正都是捷报,也不急于这一时!”
张有余松了口气,刚才他说怀里有军令其实就是试探之言。
军令肯定有,但却不在怀里,因为他所见的人很多,因为他看到了御史,他本能的想要去试探一下。
毕竟有的事情不能让御史知道。
他是李靖身边的老人,突厥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因为御史撕开的口子。
如果不是因为御史,他现在早就该是正八品上宣节校尉,何至于还是一个从八品下的校尉,就因为这个原因。
自那以后,他就一点都不喜欢御史。
见张有余大口的吃着肉糊糊,李元嘉轻声道:
“大腿根部的肉已经烂了,现在我们要给你消毒,会很疼,忍着,不忍不行,现在天气热,你这上面已经红肿糜烂有了虫卵,再拖延一日这腿就要不成了。”
金郁南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元嘉,其余两位也是如此。
他们好像记得徐王说过会有一点点疼的,对,没记错,是只有一点点疼,怎么今日就变成了很疼,不忍不行的那种疼。
一阵压抑的低吼声之后,张有余喘着粗气,在这种剧烈疼痛刺激下人瞬间也精神了很多。
就在这时候,颜白和李承乾一起走了进来,张有余起身要行礼,被颜白死死地按在那儿:“说事儿,捷报是什么?”
张有余伸手放在屁股后,抠了半天,拿出一个发出恶臭的铜管,这才是军令,藏在谷道里面的军令。
张有余把军令安全带到,人也松了口气,低声道:“历经半月,我军转战千里,大总管所率的三千骑兵终于追上伏允。
大总管老当益壮,亲率全军冲锋,一战而胜,袭破牙帐,斩首数千级,俘虏王后,获杂畜二十余万。
伏允带着千余骑逃入沙漠,六月十七日,残余被我军逐渐溃散,伏允被杀,如今大总管已经在休整,最多半月就会回来。”
李崇义强压着跳动的心,准备大声吼叫的嘴,也在努力的控制准备大跳的腿。
打完了,这仗终于他娘的打完了,自己可以回长安了,自己可以去平康坊了,自己可以去抱那些香喷喷的小娘子了!
李承乾也露出笑容,大喜道:“薛仁贵,快去点狼烟,一定要把这消息传回长安,快……”
颜白见张有余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点了点头,挥挥手,所有人纷纷躬身离开。
金郁南知道接下来才是军报的详细内容,如,伏允怎么死的,被谁杀死的,为什么要杀死他,这些都是值得深思的。
他不想走,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杀一国之君可是大事儿,是不允许的,可一抬头却看到徐王李元嘉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金郁南咽了咽口水,一步三回头,竖着耳朵躬身离开。
别人他可以不怕,但遇到李元嘉这样的亲王他却是害怕的,脸皮厚,有手段,身后还有太上皇罩着。
如今连封地都不要的人,只要不造反,他就是陛下最喜欢的亲王,惹了他,他给你来一刀。
你说你能怎么办?
是弹劾他造反么?
他连封地都没有,更不和朝中任何的权贵交集,他怎么造反?
一个人造反么?
屋子很快就剩下颜白和李承乾两人,张有余低声道:“颜总管,大总管命你统计好战功,看好战获,收到军令准备回长安。
他说,一定要早些回长安,一定要面见陛下,利州刺史高甑生已经密信给陛下,他说你拉着太子有异心,准备造反,行不轨之事,全军战功系于你一身,你一定要……”
李承乾听不下去了,猛地抽出腰刀:“废物,废物,高甑生这个废物……”
暴怒的李承乾解下腰刀把屋面能砸的都砸了稀巴烂。
造反,造反,当自己是长乐王李幼良么,自己是太子,早晚都是皇帝,造什么反,造自己的反么,这该死的高甑生连脸都不要了么!
金郁南挠了挠头,他有些不明白太子的暴怒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