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白重重的一马槊拍在慕容川的脑袋上,一下就把他拍晕了,慕容川嘴里那些恶心的话没有机会说出口。
薛仁贵开心的跑到慕容川的身边,拽着他的领子,三两下就把他提了出来。
他美美的看着慕容川,如果这个家伙真的是伏允的儿子,那在吐谷浑里最起码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王。
如此说来,今日这就是擒王之功了,自己的从六品武官就稳了!
吐谷浑这仗已经打完了,剩下的就没有什么了,等回到县里,自己县里的那个喜欢用鼻孔看人的县令该朝自己行下官之礼了。
如此一来,自己多看柳家娘子几眼,柳员外也不敢吹胡子瞪眼了。
越想越开心,薛仁贵忍不住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颜白不知道薛仁贵在笑什么,但一定是很开心的事情,颜白也忍不住发出开心的笑。
可满是笑意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而且还不止一个。
“出来吧!不出来的话我真的点火了!”
薛仁贵一愣,猛的就握紧了马槊,一双虎目警惕的扫视着四周。
发觉四周无人之后,薛仁贵不由得也跟着颜白的视线看着眼前被枯枝树叶填满的坑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薛仁贵掏出了火折子。
薛仁贵是吃苦长大的,他心里很清楚,别看这坑上面的一层枯叶湿漉漉的,只要把上面的一层扒开,中间的一层绝对是干干的枯叶。
一点点的明火就能点燃,而且能烧的很快。
“我数三个数,三个数不出来可就真的没有一丁点机会了!”
薛仁贵点燃了火折子,就在他弯腰刨开上面的一层枯叶准备点燃的时候,坑洼底部的枯叶开始有了动静。
在薛仁贵警惕眼神的注视下,一名身穿锦衣的老者和一头金发长相英俊的美男子站起了身,金发男子他一边收拾着头上的枯叶,一边朝着颜白走来。
“纥干承基拜见宜寿侯!”
纥干承基?
这个人的出现着实让惊愕不已,哪怕猜想了无数次的结果,但就没有想到出来的人会是纥干承基。
颜白苦笑的摇着头:“纥干承基,你的出现真的是让我意外,我以为你还在兰州,没想到竟然这里见到了你!”
纥干承基看着鼻尖前的马槊,笑了笑:“宜寿侯很意外么?别忘了我也是鲜卑人,虽然不是鲜卑慕容氏一支,但也是鲜卑人。
大唐容不下我,能容下我这个异族人的只有吐谷浑,这才是最接纳我的地方!”
颜白手扶着腰间的横刀,嘴角带着一股莫名的笑意缓缓地逼近纥干承基。
纥干承基这一刻觉得颜白的眼神比那圣山上流下来的泉水还要冰冷,看着颜白没有温度的眼睛,纥干承基想到了操控自己二十多年的梁敬真。
他看着颜白,忽然想到,颜白也是的大雪山的人,而且还是最尊贵的那一个,一股莫名的惧意猛地弥漫全身。
颜白看着不敢直视自己双眼的纥干承基,扭头看着他身边的老者,笑道:“纥干承基,故人见面,你就不给我介绍一下他是谁?”
纥干承基苦笑着转过头,用颜白听不懂的吐谷浑语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迷茫,不解,怀疑,各种神色在他略显苍白的脸庞上快速地闪过。
随后被一抹自信的神色所替代。
薛仁贵见颜白皱起了眉头,马槊轻轻往前伸了寸许,纥干承基脖颈上渗出点点的血珠。
随着纥干承基把话说完,颜白清楚的看到锦衣老者似乎轻轻松了口气。
纥干承基并没有说什么,就说了颜白是唐国的一名将军,也是个读书人,让自己态度变得卑微些。
可这名老者认为,自己是王,就算成为俘虏,那也不应该卑微。
大唐想要吐谷浑这块土地,那就少不了自己这样的人,就跟当初安置突厥一样,他们的那些王,那些部族首领不也活的好好的么?
就连颉利可汗都活的好好的,大唐的王需要自己这样的人来收买人心,也要收买自己,利用自己来统治吐谷浑人!
卑微?
不不,自己一个王,怎么能向一个将军卑微。
自己是他的的军功。
该卑微的是他,而不是自己,自己是天生贵命,老者拍打着身上的枯叶,有些敷衍的朝着颜白拱手道:
“这位将军,在下是吐谷浑名王拓跋弥之孙高宁王拓跋木,如今我不幸成为俘虏,按照国与国交战之间的规矩,我希望你善待我,并带着我去见你们的王上!”
颜白笑了笑:“好,我会的!”
说罢,横刀化作一道匹练,一颗大好的头颅落地,顺着这小小的斜坡越滚越快,转眼间就滚落到坑洼的
老者的面庞朝上,那苍老的容颜完美的和枯叶颜色重合,如果不细细的辨认还真的就发现不了这是一个脑袋。
“一个千人部族就能称王,这样的王不值钱,还善待你,这一次老子手底下死了这么多人,你问问他们愿意不!”
说罢颜白笑着把横刀搭在纥干承基的脖子上:“现在轮到你了,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你应该在兰州,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从兰州逃出来的!”
纥干承基看着颜白,苦苦的笑了笑:“装死!”
“很好,逃兵!那我再问你,你跟着慕容家来到这里又是为何?”
“我上过战场,打过突厥,那里的路我熟,按照伏允的计划,我将会带着他们回到祖地,也就是辽东!”
颜白摇摇头嗤笑道:“突厥如今是我大唐的属地,就凭你这一头金发,那些关卡没有过所你怎么都过不去,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纥干承基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羊皮包。
薛仁贵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有几份过所,兰州的、凉州的、鄯州的、利州的,突然间颜白就想到梁敬真,轻轻叹了口气:“怎么弄到的?”
纥干承基闭上了眼:“干系太大,宜寿侯还是杀了我吧!”
颜白在自己怀里也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裹:“我是大雪山的山主,我命令你说!”
纥干承基不可置信的看着颜白,这一刻他好像要把颜白的样子死死地刻在心底,过了许久,纥干承基叹了口气:
“山主承认自己是山主,那时就可以说,这是大雪山的规定,我说,不过也只能对你一个人说!”
颜白看着走到远处的薛仁贵点燃了一堆火,颜白知道他这是故意找个事儿做,好回避一下,至于纥干承基要跟颜侯说什么。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斩了多少人,军功多少,这才是他最在乎的,跟这相比,其余的一点都不重要。
颜白听着纥干承基嘴里说出的那些话就仿佛在听一个荒诞至极的故事,好几次想去反驳,但细细一想却发现纥干承基说的好像是对的。
事情是有这么一个可能,而且有理有据的无法去反驳!
说到最后纥干承基看着颜白道:“山主,我的孩子活的还好么?”
颜白点了点头:“太子仁义并没让可怜的母子两人徙千里,你夫人被调到了浣衣宫做事,不光如此,太子该告诉你的儿子说你是一位勇敢的将军。”
颜白笑了笑:“孩子长得很结实,不像你满头金发,人家是黑头发,如今的大唐人,有户籍,落籍长安县。”
纥干承基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解脱,把胸口上的一节拇指粗的枯木又往胸口里面使劲的按了按,一股鲜血从纥干承基的嘴角流了出来:
“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那时候不该为了一口吃的跟着他走,如果不跟着他走,我今日就不会这么难受!”
“如果你不跟着他走,这辈子你也遇不到你的妻儿了,那时候你可能会活的更难受,有时候我们得信命!”
“山主,你是神么?”
“不是!”
“那为什么你我第一次相见,你给我的感觉却是对我很熟悉,你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我要做什么!”
“感觉!”
纥干承基把剩下的半截枯木一下捅到胸口里面,剧痛让他浑身颤抖,颜白看着一心求死的纥干承基也不由得心生怜悯:
“唉,何苦呢?”
纥干承基大口喘着气:“山主,我真的没有想过去背叛太子,明明好多次有很好的机会,但我就是狠不下心。
如今,我知道,太子的恩情我还不了,我就算跟着你走,我回去也活不了,还会祸延妻儿。
趁着我良知未泯,唯有以死谢罪,太子的礼遇,只有下辈子还了,如果有机会,请告诉太子,我纥干承基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去害他!”
“好,我一定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
纥干承基笑了笑:
“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宜寿侯,你到底是不是神?我观察过你,我发现很多事情你好像早已经预料到,我想,如果你不是神,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比如?”
“比如,太子的腿!”
颜白看着目光灼灼的纥干承基,点了点头:“我不知道怎么说!”
纥干承基笑了:“我明白了,那就是,是了!”
“不是,我”
颜白的话没说完,抬起头才发现,纥干承基已经没了气息:“唉,我是人,真的,我怕不骗你,但为何出现在这里,我也说不清!”
薛仁贵见颜白走了过来,连忙道:“宜寿侯,慕容川杀不杀!”
颜白笑了笑把怀里的一个小小包裹甩了出去:“喏,最后一包,给你了,加了细盐的,味道很好!”
薛仁贵疑惑的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包炒熟的盐豆子,薛仁贵不由得抬起头:“你骗他的?”
“嗯,谁没事怀里揣个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