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策叩谢母亲的养育之恩和先生的教导之恩让无数人侧目,引来无数人的呐喊声。
此为孝道,长安人最爱看学子尽孝的故事,也最爱贫苦学子翻身成为人上人的故事,如果这个学子家里还有一个贫穷的妻子在等着他。
这无疑会让无数人牢记一辈子。
无数长安百姓见王玄策跪谢母亲那一幕无不潸然泪下。
不用想今日所见定能让他们津津乐道好些年。
不用想,聪明的长安人定会用见此所见来当例子,遇到家里不成器的子侄定会拿今日所见充当正面教材来教导他们。
一句你看人家王玄策怎么怎么样为经典的开场白。
郑存一一手揉着脸,一手拍着大腿,满脸尽是惆怅,造孽啊,这风头该是自己的啊,自己才是头名啊。
呼声落罢之后,李崇义继续唱名,接下来就是明经科。
这一科的难度不大,简单说就是考验学子的背诵能力,这一块是楼观学的强项,因为在这一科最适合填鸭式教育。
有了印刷术之后,颜白的给的方法就是背,背,背,考,考,考……
三日一小考,七日一大考。
考完了之后七日内先生所讲的内容如果你答不出来那就是不用功,那就得打手心,问题严重的得请家长。
反正是颜白在后世经历过的,楼观学里面学习明经科的学子也都要来一遍。
别说什么什么伤孩子自尊心。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什么是自尊心,就知道能读书识字那就是改命,那就是另一种活法。
哪怕你什么没有学到,也不是参加科考的命,但只要能把楼观学要求的三千字能认能写,去铺子当个账房先生。
人家掌柜用的都是一个请字,开口闭口称你为“您”。
这个时候请家长很管用,先生一句话还没说完,家长拎着棍子都冲了上去,连打带踹,打得极狠。
所以,每次考试之后颜白都怕有学子想不开,特意安排人在河边来回巡视,日夜盯防。
好在学子的心理素质是强大的,颜白担心的情况一次都没有发生,反而个个知耻而勇,一个比一个用功。
如果不是楼观学有严格的作息制度,这些人怕是三更都要起床读书。
可这一切都被颜白给规定得死死的,欲速则不达,先生说的话不一定是全对的,但让你好好读书这一定是对的,这都是经验啊。
等颜白后知后觉的时候才知道当时不用功读书是多么地后悔。
除此之外,每月还有月考,每隔三个月还有期中考,五个月还有期末考。
考试是完全模仿朝廷科考流程走,考完了之后也贴榜,榜单就放在桥头。
到现在,仙游县家长别的字不认识,但是甲乙丙丁和自家孩子的名字可是认识得清清楚楚。
谁家孩子学得好,谁家孩子需要努力,一张榜单能清清楚楚地看见。
因此,哪怕宜寿侯颜白仅仅是每十日回楼观学讲一次课,在诸多先生里面讲课次数最少,但要问这楼观学的学子最怕谁。
毫无疑问,最怕的当然是宜寿侯颜白,无他,学子们总觉得宜寿侯的那一双眼睛能看透自己的心思。
所以,今年制考明经科是楼观学学子的天下,长安百姓听着都有些麻木了,明经科及第者六十三人,楼观学硬生生的占了一半。
俗语云: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意思是说三十岁考上明经科,已算是年老,但五十岁登进士第,却尚属年轻。
看着楼观学学子那稚嫩的脸庞,长安百姓彻底地呆住了,这楼观学明经科的学子也实在太年轻了吧!
楼观学的学子绝大多数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此刻他们听到了自己名字,呆滞了片刻之后就彻底地疯狂了,挤到颜白的车架前,学着王玄策的样子叩首行礼。
颜白想过这么一天。
但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突然。
一一扶起后,学子们再度朝着颜白拱手,然后朝着自己的父母亲人冲了过去。
长安百姓看着他们父母局促的手都不知道怎么放的模样,简朴的穿着,突然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平凡的老百姓。
无数人心里不由地升起了一个疑问,穷人家的孩子真的能读书么?
一人忍不住了,看着自己身边好像也站着一位楼观学的学子,看着模样还挺熟悉,可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学着读书人的样子,拱拱手,轻声道:
“这位小郎君,打扰你一下,敢问楼观学真的收我们这样的穷苦人家的孩子么?”
戚禾闻言挠挠头,笑道:“王伯,我是戚禾啊,你连我都不认识了,您难道忘了当初咱们住在一个坊的啊?”
汉子看着大变样的戚禾忍不住惊道:
“戚禾?你是戚禾?在东市门口摆摊给人写信的戚禾?听说你和你娘不是去洛阳投奔亲戚去了么,怎么你也去了楼观学?”
戚禾点了点头:“哎呀,那都是谣言,我家在洛阳哪有什么亲戚啊,我是去了楼观学,如今在那儿读书。
颜家人心善,见我和我娘孤儿寡母就在书院给我娘找了个造纸的活儿,如今算是在仙游落家了。”
汉子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眼戚禾,问道:“孩子,你跟王伯说句实话,楼观学真的收咱们这样穷苦人家的孩子么?”
戚禾指了指自己,笑道:“您看我不是现成的么?”
汉子闻言一把抓着戚禾的手,急切道:“那个拜师什么的要多少钱?你当初花多少钱?
孩子,你知道的,你那大哥比你大一岁,人咋样你心里清楚,你给伯伯说句话,交个底,当初你娘给了多少钱?”
戚禾摇摇头:“没要钱,拜师就是朝着几个圣人磕了头。”
“当真?”
“哎呀!”戚禾着急道:“这有什么好说假话的,不但我没有给先生束脩,如今我的衣食住行都是楼观学在承担。
也不怕给您说,就在昨日,宜寿侯告诉我们了,楼观学的大祭酒是陛下,啊呀,怎么说呢,就是我们都是陛下的学生……”
汉子闻言一一拍大腿,猛地哎呦一声,那惋惜声仿佛错过了天大的好事。
说句实在话,他是知道楼观学的。
可是他不信楼观学不收钱,更不信不但不收钱反而免费管吃住,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这颜家就算有万贯家财也抵不住这么造。
这要是能信,自己岂不是鸹貔?
可到了今日他才明白这一切竟然是真的,先前自己还拍着胸脯子说这一切若是真的,自己就是鸹貔。
没想到自己真的就是一个鸹貔。